第42章

  他抬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目光逐渐变得危险又凶狠,或许是真的想把她一点一点地吃掉,从手指开始。
  指尖处传来鲜明的感觉,说不出是疼还是别的什么,火辣辣的,他的口腔热得发烫,她甚至可以触碰到他的舌尖。而那舌尖却是柔软的。
  傅棠梨的身体摇摇欲坠,她背后的汗水一阵一阵地冒出来,说不出是冷还是热,她急得嗓子都打颤:“你快快放手,若是让太子看见,我就百口莫辩了,你不要害我。”
  赵上钧目光一沉,一口重重地咬了下去。
  傅棠梨手指一阵剧痛,她死死地咬住牙关,绷紧了身体,才忍住没有痛呼出声,但忍不住红了眼角:“你、你怎么能……”
  赵上钧终于松口,他专注地望着她,目光似温柔又似冰冷,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问她:“你不怕我,反而怕他?那么,我杀了他,如何?”
  在那一霎间,煞气迫人眉睫。
  傅棠梨睁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赵上钧却松开了手,煞气复又退去,仿佛方才只是傅棠梨的错觉,他轻笑起来:“嗯,吓唬你的。”
  傅棠梨急忙后退,踉跄了一步,差点跌倒,赵上钧伸手来扶她,她更慌了,手忙脚乱地躲开,“砰”的一声,胳膊撞到了案几,疼得她差点惊呼出声,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赵上钧收回手,退回原位,他的舌尖微微地舔了一下,回味她的味道,一点淡淡的血腥,带着年轻女郎身上的香甜,美妙绝伦,这令他短暂地得到了满足。
  他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高贵而威严:“我非洪水猛兽,何必畏我至此?”
  傅棠梨捏住自己的手指,她眼中带着一点泪,水光盈盈的,说不出是气愤还是害怕,声音微不可及:“你咬我。”
  调子有点颤抖,听过去软绵绵的,她自己没有觉察到,或许又带了一点埋怨、或是撒娇的意味。
  赵上钧的眼眸宛如深渊下的烈火,那是一种被压抑的炙热,甚至有些扭曲,但他说话的时候,却保持了温和的语气:“你也咬过我,如今偿还这一桩旧债,有何不可?”
  说到这个,傅棠梨又觉得心虚气短,一时争辩不得,她摸了摸鼻子上的汗,扭过脸去,不再看他。
  方才的动静已经惊到赵元嘉,他从隔间过来:“那是什么声音?二娘,你跌倒了吗?”
  傅棠梨低着头,把手指藏到袖中,揉搓着,什么话也没说。
  第31章 每天都是修罗场,太子妃……
  赵上钧垂下眉眼,拂了拂衣襟,声音清冷,带着拒人于千里之的疏离:“你二人,出去吧。”
  “这……”赵元嘉不明所以,转头去看傅棠梨。
  玄安已经抬手送客:“太子殿下请,傅娘子请。”
  赵元嘉只得带着傅棠梨一道告退。
  出得门后,赵元嘉眉头微皱,有些狐疑:“经文抄完了吗?皇叔似乎不悦,可是你对他有所不恭?”
  傅棠梨捏了捏指尖,那上面咬痕宛然,叫人心慌,她不敢让赵元嘉瞧见,悄悄地缩到袖中去,轻声回道:“经文抄了一半,我一时不察,打翻了砚台,大约淮王因此而恼怒吧?”
  赵元嘉恍然大悟:“那是了,皇叔素有洁癖,眼里见不得半点污秽痕迹,你素来稳妥,缘何今日如此莽撞?”
  傅棠梨挺直腰肢,微微抬起了下颌,这种端丽的姿态,在她做来,尤其显得身形娉婷,优雅若白鸿。
  她看着赵元嘉,目光平静,微微叹气:“淮王威武,我实在畏惧于他,每每见面,就觉心惊胆战,手足无措,是我无用,请太子责罚。”
  此间青松生涛,鹤鸣云间,道士诵经声与之遥遥应和,俨然不在尘世,唯有她能与此景相映衬,风华清绝。
  赵元嘉的心莫名其妙地动了一下,他不由和缓了面色,反而安抚她:“今日你受孤所累,确实为难了,孤早说过,皇叔惯常如此,日后你少见他就是。”
  他说了这些,犹觉不够,想了想,又道:“对了,再过几日,孤与人约了去北祁山春猎,你也一起来吧。”
  他自己觉得给了傅棠梨莫大的体面,挑起眉毛,笑了一下:“你性子闷闷的,孤本不欲叫你同去,仅此一回,权且当作为你压惊了,你可不能扫兴,不会骑马也无妨,到时候跟着过去散散步,也免得母后说我不和你亲近。”
  他自顾自说得顺畅,就这么下了决断:“好了,到时候我叫人去接你,你等着就好。”
  傅棠梨几度想要张嘴,却无法插入,待到赵元嘉说完,他看了过来,矜持自得的眼神十分明显。
  真是晦气极了,傅棠梨的心中再次哀叹,她神色如常,微笑而已:“是,多谢殿下。”
  过不多时,冯太后出来了。
  不知道青阳真人和冯太后说了什么,显然令她十分宽慰,面色也舒缓了许多,只是临走的时候顾盼左右,似有不舍之情:“五郎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青阳真人摇头,言语别有深意:“玄衍早已出家,乃我道门中人,红尘诸般缘法,都与他再无瓜葛,太后早已知晓,为何还勘不破?”
  冯太后听了怔怔的,思及往昔,红了眼圈,良久,以袖掩面,登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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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终于歇了,春日的阳光明朗而温煦,照在北祁山草木间,远处的山麓传来悠长的鹿鸣,林中鸟雀叽咕不休,山野广阔,走兽在其中追逐奔突,万物生机盎然。
  此处是皇家猎场,虞部的官吏早已率人清理了场地,大型的猛兽皆被驱赶走了,太子赵元嘉领着一众宗室子弟在此狩猎。
  野草没过马蹄,猎犬在骏马边跟着奔跑,兴奋地狂吠,天上的猎鹰扇动翅膀,发出扑棱棱的声音,时不时俯冲下来,又振翅高飞。
  大周尚武,这些儿郎虽不能上得沙场,当此际策马挽弓,驱鹰逐兔,个个皆是意气风发,临川公主的驸马李怀恩送了赵元嘉一只猎豹,尤令赵元嘉兴奋。
  那猎豹有着深金色的眸子,形体精壮,通身皮毛绚丽亮泽,难得的是十分温驯,听从李怀恩的号令,跟在赵元嘉身后,矫健如疾风,令人羡煞。
  赵元嘉带着猎豹出去转了一圈,不一会儿,就带回了一只獐子和两只野雉,跟在后面的一干皇子和驸马等人纷纷恭维:“太子殿下果然了得,看来今日行猎必然是殿下拔得头筹。”
  猎场的旁边,以云罗绢纱和赤金帐构搭建起障尘的幄帐,宫人如云,侍奉左右,众女眷在那里观看猎事,林婉卿亦在其中,她是林贵妃的侄女,今日陪着表妹溧阳公主同来,可惜溧阳公主生性傲慢,不太搭理她,她正暗自气恼着。
  赵元嘉兜马过来,在林婉卿面前停住,从马鞍后面取了一只野雉递给她,神态亲近而自然,笑道:“你之前说过,想要几根羽毛妆点罗裙,来,给你。”
  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不乏惊异与羡慕之意。
  林婉卿方才在溧阳公主那里受的闷气顷刻消散,心头甜滋滋的,眼波婉转,瞥了赵元嘉一眼:“我不过随口那么一提,殿下何必记在心里呢。”
  她这么说着,接过了那只野雉,却见赵元嘉的马鞍后面还挂着另一只,她的声音小小的,却恰好能让旁人听得到:“还有那只呢,殿下不如一并给我,我替殿下做一顶冠帽,可好?”
  众人的目光更加玩味了。
  赵元嘉却没有应答,他看了看左右,问道:“傅家二娘何在?”
  林婉卿撅起了嘴,别过脸,当作没听见。
  还是临川公主回了太子的话:“傅娘子同着陈王和汝宁一起骑马去玩了。”她腼腆地笑了一下,眼里满是羡慕的神色,“傅娘子的骑术实在不错,方才陈王还约了她改日同去击鞠。”
  正说着,她忽然抬眼眺望,用手指了一下:“正好呢,傅娘子回来了。”
  赵元嘉顺着临川公主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但见一骑白马飞驰,马上的女郎明艳照人,如同一抹灿烂的云霞从远处掠了过来。
  赵元嘉心神微微一摇。
  那女郎正是傅棠梨,她这会儿的装扮与平素不同,胡服马靴、紧腰窄袖、金冠束发,干净利落,如同这春日的阳光一般,美丽得近乎耀眼。
  待得白马奔到近处,她一个漂亮的勒马,轻松地慢了下来,又踱马两步,踱到赵元嘉的身畔,略一颔首,声音还是和往常一般,温雅轻柔:“自从离开渭州,我已许久未骑马,难免手脚生疏,让太子见笑了。”
  她控马的姿势十分娴熟,神骏的白马在她手下服服帖帖的,显然并不是她所说的“手脚生疏”。
  赵元嘉料不到她那般规矩严谨的女郎,竟然还有英姿洒脱的一面,他心里生出几分异样之情,自己也捉摸不透,只好咳了一声,取过马鞍后面另外一只野雉,拿给傅棠梨:“二娘,这个给你。”
  林婉卿有一份,傅棠梨也有一份,他是大度的人,待两个女郎一般无二,或许日后她们二人能和睦些,他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绝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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