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司少棠摇头道:“怎会,大家都是切磋技艺,是我技不如人,怎会怪师姐你呢。”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把铁网上的茶壶端起,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司少棠,眉眼含笑:“司师妹,尝尝这茶如何?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雅事,你且品品,也好暖暖身子。”
司少棠双手接过茶盏,低头轻抿一口。初时舌尖微苦,转瞬却又化作一缕清甜,自喉间缓缓回涌。她正欲赞叹,却听拓跋凝忽而笑道:“说来有趣,我初入白玉京时,遇着好几只雪豹拦路,凶悍得很。哪成想师妹这般能耐,竟驯了只小雪豹作灵宠?”
司少棠笑着挠了两把小雪豹的下巴:“不敢不敢,我当时也是走投无路借宿在它家,后来住了几日也不见它父母回来,怕它还小无法生存,就带了出来,好在它也不讨厌我。”
“那你是要回渡仙门时给它带离白玉京吗?”拓跋凝又问。
司少棠一怔摇了摇头:“此事我还没想过,不过应该是不会,这白玉京中应该更适合它生存。外界虽也有雪豹却不似它这般摸样,想来外面是没有同族的。”
拓跋凝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的,你要是能把它带出去,还是头一个在白玉京带出灵兽的人呢。”
司少棠笑而不语。
拓跋凝忽得一拍脑门,指着一处屏风后说道:“瞧我这记性!你都奔波一整天了,我还在这儿絮絮叨叨的。后头备了热水,快去泡个澡解解乏。”
司少棠拿着换洗的衣物走到屏风后面,这才发现帐篷里别有洞天。浴桶、梳妆台、武器架一应俱全,这哪还是寻常帐篷?这分明是件能纳乾坤的法宝,怕是抵得上寻常修士三年的用度。
司少棠将身子沉入浴桶,温热的水流没过肩膀。她缓缓抬起手掌,晶莹的水珠顺着纤长的指尖滴落回桶中。然后她再把手掌从水中抬起,看水流落下周而复始。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她轻叹一声,仰头靠在桶沿微闭双眼,几日的疲惫竟让她睡了过去。鬓边散落的青丝浮在水面,随着呼吸微微荡漾。
帐篷外,年予竹站在帐篷口,她方才辗转问了三五个弟子,才寻到司少棠的下落,知道她进了这个帐篷,便迫不及待地找来。
“小司,你在里面吗?”
听到里面的脚步声,年予竹的嘴角不由弯起,这一日忙于应对各种琐事,还有姚英也总是跟在身边。要不是刚刚推了她品茶的请求,还不知道要过上多久才能过来看小司和小雪豹。
眼下既然收留了小雪豹,合该给它起个名字,总不能总是小雪豹小雪豹的叫。
年予竹心里想着,却见拓跋凝挑帘而出,发梢还沾着氤氲水汽:“年师姐是你啊,司师妹她正在洗澡不太方便见人,要不你还是过会再过来吧。”拓跋凝笑着对年予竹说道。
年予竹神情一愣,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沐浴?在你的帐篷里沐浴吗?”
拓跋凝仍旧一脸人畜无害地笑着:“是啊大师姐,我看司师妹没带挡风的法宝,一个人站在结界边缘甚是可怜,不忍心见她和那小兽在火堆旁凑活一晚,就把她带回我的帐篷里了。现在刚刚暖了身子正在沐浴呢。”
年予竹透过帘帐望着拓跋凝身后的屏风,隐约听得见水波轻漾之声,忽然觉得掌心攥着的暖手炉有些发烫。
“原是如此,倒是我疏忽了。那…那我先回去了,待她沐浴完,你和她说一声我来过了。”她将暖炉往袖中藏了藏,轻声说道。
拓跋凝应下回了帐中,帘帐底处忽然冒出个毛茸茸的头,竟是小雪豹忽然钻了出来。
年予竹弯腰抱起小雪豹,俯身将雪团子捞进臂弯。小雪豹在她怀中拱了拱,眼中流转一丝狡黠,她用指尖点了点小雪豹湿漉漉的鼻尖:“随我回去可好?给你备了上好的鹿乳呢。”说罢将大氅一拢,身影没入风雪。
不知过了多久,司少棠渐渐感受到了一丝冷意,才在浴桶中缓缓醒了过来。她轻叹一声跨出浴桶,水珠顺着玲珑的曲线滚落,素手取过屏风上的中衣穿上。
转过屏风,却见拓跋凝已和衣而卧,锦被只随意地搭在腰间。少女的睡颜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恬静。司少棠放轻脚步走到床沿坐下,执起半干的发尾慢慢擦拭。
帐外依旧刮着呼啸的风,司少棠静坐了会也未等到想见的人,索性一口吹灭了蜡烛,合衣躺到床上。
只是昨日佳人在怀温香暖玉,今日拓跋凝的床说实在话要比干草堆强多了,可司少棠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司少棠阖上眼,白日里那一幕便在黑暗中浮现。
姚英那般熟稔地把衣服披在年予竹肩上,更恼人的是年予竹竟未推拒,任由姚英将他拉进帐中。帐帘垂落的瞬间,她分明看见姚英唇角噙着的那抹笑意。
锦被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司少棠蓦地坐起身来,胸口微微起伏。帐外风声呜咽,却掩不住她脑海中纷乱的猜测。
此刻她们是否还在秉烛夜谈?姚英那般心思诡谲之人,岂会只是单纯议事?
她重重躺回去,乌发在枕上铺开如墨。年予竹素来持重,断不会任由姚英做主,定然早就歇息了。
司少棠辗转反侧,锦被里残留的暖意渐渐消散。她伸手往床榻里侧探了探,本该蜷在那里的小雪豹竟不见踪影。心头猛地一紧,她掀开锦被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毯上。
“小雪豹?”她轻声唤着,指尖拂过案几底下、屏风后面,连妆奁匣子都打开查看。烛台的火光在帐中摇曳,照得她脸色忽明忽暗。
拓跋凝被推醒时,迷迷糊糊看见司少棠苍白的脸近在咫尺。
“师姐可曾见到那只小雪豹?”
拓跋凝睡得晕晕乎乎:“没……没注意。”语毕又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司少棠额角瞬间冒起了冷汗,小雪豹还未长大,要是无意间跑出了结界,那岂能还有活路。自己执意把它留在身边,现在要是出了意外,自己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急忙穿好衣服就要出去寻小雪豹。
拓跋凝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含混不清地咕哝:“大师姐来找过你,小雪豹说不定跟她走了……”话音未落,又沉沉睡去。
“大师姐?”
“年予竹?!”她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又透着几分惊喜。
原来大师姐是来找过自己的。
司少棠刚出帐篷就觉一股寒意袭来,望眼看去四周皆是一片黑暗,只有营地内还有几处帐篷内亮着光,裹紧衣服就朝着年予竹的帐篷走了过去。
“你去哪?”
司少棠朝着声音看去,只见姚英从拓跋凝的帐篷旁缓步走出。
“与你何干?”司少棠下颌微抬,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嫌恶。
姚英脸上露出一副狠厉的颜色,向司少棠快走两步拔剑便冲了过来,剑尖带起一缕锐利的劲风:“大师姐也是你能觊觎的,竟敢想对大师姐下合欢宗的药!”
话音未落,她已欺身而上,剑光如电,直逼司少棠咽喉!
司少棠仓促闪避,凛狱未带,只得侧身翻滚。剑锋擦过她的衣角,带起一缕碎布。她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冰冷的雪粒粘了满身,发丝间也缀着细碎的银白。
“姚英,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下药了?”司少棠缓缓抬头,眸中寒意更甚。她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屈,暗掐剑诀,唇间轻念一声:“凛狱!”
姚英眼中尽是对其的厌恶:“还用看吗?你那恶心的药足以说明一切。”
“什么?”司少棠眉头蹙起,一时没明白她说的什么。
“还装蒜!”姚英眼中寒芒暴涨,未等司少棠话音落地便再度欺身而上。
“铮——”
电光火石间,凛狱破空而至。司少棠反手接刀,幽光闪过堪堪架住姚英的攻势。刀剑相抵,擦出一道火花。
“你…”姚英虎口发麻,惊觉对方内力竟比想象中深厚。她正欲变招,却见司少棠剑锋突然一沉,借着反震之力旋身而起,衣袂翻飞间带起漫天碎雪。
司少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姚英的功力,竟比她预想的要弱上三分。
她手中凛狱倏然翻转,剑势如虹,抢先一步直刺姚英心口。姚英仓促横剑格挡,却被这一剑之威震得连退两步,靴底在雪地上犁出两道深痕。
“就这点本事,也配来质问我?”司少棠冷笑,刀锋斜挑,直逼姚英咽喉。
姚英一时轻敌被她羞辱,眸中怒火更胜。她咬紧牙关正欲反击,忽听司少棠身后传来一声清喝:“住手!”
司少棠知是年予竹出来了,虽是不愿,还是一刀震开姚英,收了刀势回头看去。
只见年予竹似乎出来的急,穿得十分单薄,怀中抱着小雪豹满眼焦急的看着她。
司少棠心头一软迈步朝着年予竹走去。
“小心!”年予竹惊呼。
刚迈出半步,背后骤然袭来一道凌厉剑气!她瞳孔骤缩,千钧一发间侧身闪避,凛狱在肩头挡住一击,斜挑向姚英持剑的手腕,但还是被姚英的剑擦伤了她的肩膀,带出一道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