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别人训狗用肉用骨头,妈妈用自己的血和肉,你吃的爽不爽。”
云枝雪没有回答。
孟枕月说:“摸摸,我的心脏。”
云枝雪把耳朵贴上去。
孟枕月说:“它跳动的时候都有点痛。”
这一夜,孟枕月睡得迷迷糊糊,好像被一只小狗好奇的碰来碰去,先是摸了摸她的手腕,之后又去摸摸她的脚踝,好像在抉择什么。
入秋,孟枕月醒来,天气微凉。
她看向外面的窗,冷光照进屋里,她抬手,发现没听到叮叮铃铃的声音,云枝雪解开了她一只手。
孟枕月不明所以,就用这只手盖在眼睛上。
昨天晚上全部解开后,早上着急上学忘记拷上吗。
孟枕月坐起来,也没见到地上有左手镣铐的踪迹。
她垂了垂眸,不太理解。
早餐都准备好,孟枕月一个人用了餐,又给偏厅的小鸟喂食。
下午,孟枕月在偏厅坐着看书,云枝雪开车回来,车子停在院子里,隔着车窗,又隔着玻璃去看她,视线模糊不清,像是在烈阳天经历了一场朦朦胧胧的大雨。
云枝雪进屋,孟枕月看到页末,翻过去,问她:“你打算怎么弄你妈的祭日。”
云枝雪才想起来,云景的祭日还没准备,她在看向孟枕月,孟枕月回了她一个眼神。
这个时候,云枝雪好像看清了自己的模样,短短一年,她母亲死了,她把继母囚禁了。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变态,她是一个穿着丧服的刽子手。
“我会去给她上坟。”
云枝雪声音在细颤,她有三个妈妈,两个已经去世了,最后一个妈妈在看书。
云枝雪有些窒息,她看着自己的双手。
祭日当天,云枝雪自己开车过去,抱着两捧花,站在那里俯身把花放下去。这次她无法再同上次一样嚣张,因为她和云景没有什么两样。
家里来了好几趟电话,都是云景那几个朋友打来的,约孟枕月一起去吃饭,不过电话都被云枝雪接了。
孟枕月的人缘挺不错,大家都想见见她。云枝雪已经是个很成熟的成年人了,以前云枝雪可能不怎么懂,现在她明白了,这次约见,其实夹杂了其他东西。
她们并不是借着祭日说吃个便饭,就是单纯的想和孟枕月吃饭,喜欢她。
云枝雪把她们一一回拒后才去学校。
按理回拒就结束了,但是,云枝雪去学校没多久,俞懿的车就开来了别墅。
她按了大门的门铃,孟枕月先是站在二楼上看着俞懿。俞懿又给孟枕月打电话,孟枕月自然接不到。
俞懿思考后,给对面发了条信息过来:【你要是不回个电话,我可能要报警了。】
等警察来,那非法拘禁直接是刑事责任了。
俞懿作为律师,对案件有着敏锐的嗅觉。直觉告诉她,孟枕月肯定出事了。两个人接触这么久,她对孟枕月还是挺了解的,有时显得薄情,但非常重视承诺,之前都约好了,不可能无故拒绝这次聚餐。
除非是云枝雪出了事让她脱不开身。但云枝雪明明好好的,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俞懿也只是怀疑,在外面转了一圈,发现别墅里没见到什么人。
瞬间头皮发麻的想,继母拒绝了继女的求爱,被杀死在家中。
这么想完全是因为,她和云景认识几年,她有时候觉得云景有变态的倾向,云枝雪可能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观察完别墅,确定云枝雪不在里面她隔着对屋里喊孟枕月,声音完全能让孟枕月听到,孟枕月在二楼活动自如,只要从楼上下来就能看到。
云枝雪就算赶回来最少需要半个小时,俞懿报警分分钟钟的事,片区民警来的可比云枝雪快。
云枝雪会怎么解决呢?
毕竟这小孩儿还想把自己关到四月,到法定年纪拿到证结束这一切。
云枝雪收到信息的时候彻底疯了,她开着车不停的往回赶。
萧瑟的秋风袭击着大脑。
她想,她要把孟枕月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谁也不能抓到她们,谁也不能来打扰她。
孟枕月肯定会走的。
孟枕月肯定会永远离开她。
半个小时后,云枝雪开着车回来,车身从俞懿车侧快速驶过,俞懿跟着进,车头被狠狠夹一下。
孟枕月坐在沙发抽烟,淡然地看着云枝雪。孟枕月这时在想,难道我和云枝雪的下场,是最后由警察来处理吗。看到门口气喘吁吁的人,她收回视线。
云枝雪认为自己应该过去,把孟枕月关到房间里去。
但是,在扯动链子的时候,她又跪了下来。
俞懿在门口待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才离开。
云枝雪就一直跪在地上,可能是察觉到孟枕月的目光,她低着头,第一次没抬头看孟枕月。
跪到白日落幕,变成黄昏。
孟枕月走到门口踢了她一脚,云枝雪差点被她踹倒,问她,“你怎么不跟她走?”
孟枕月说:“走了,让你继续发疯吗?”
“应该让警察把我抓起来的。”云枝雪说。
孟枕月说:“我不想再去警察局,去那里我该说什么?”
云枝雪埋在自己的手臂。
孟枕月又踢了她一脚,力道不重,更是以脚带手安慰她,她说:“我会把你送进去吗?”
“云枝雪,我有伤害过你吗?”
云枝雪身上那套定制黑西装还带着孟枕月常用的冷香,此刻却像丧服般裹着颤抖的背脊,她以最卑微的姿态碾碎跪在孟枕月脚边。
云枝雪握着孟枕月的脚,颤抖的把孟枕月腿上的镣铐取了下来,说:“妈妈,你走吧。”
她这个做法有些突然,又好像理所当然,她身体仿佛住了两个人,她们一直在打架,让她头痛欲裂。云枝雪喘着气,眼睛红透。
我以为爱一个人就是嚼碎了,咽下去了,这样就不会分开,但是我咽下去的时候会流泪,你说那是鳄鱼的眼泪。
于是,我让你把我嚼碎了。
你说,你不舍得。
链子沉沉的往下坠,她说:“你走吧,我不会再这样做了。你走吧,你走吧,别管我了,别管我了。”
她慌乱的又去解另一个,解开又握着她的脚踝,抓在手中,“你走吧,你走吧……踢开我吧。”
孟枕月皱着眉,镣铐戴久了,纵使取下来还仍残留着冰冷束缚的幻感,脚踝被捏的很痛,云枝雪的头狠狠地磕在地面上。
“我知道不能这样做,也清楚不能这么做,但是就是想,就是想,像是什么东西在啃噬我,很痛苦,我改不掉的妈妈,我会不停的想,像是有东西在啃噬脑子,你说跟我试试我还是想把你关起来,你抓住我那样,我痛哭流涕,但,我也是还在这么想……”
确实和孟枕月想的一样,困住的更像是云枝雪。
她笑了一下,地面印着她的模样,有点惨烈了,她说:“对不起妈妈我在欺负你。”
“你说的那些其实我都知道。”
“妈咪你很好,我那么过分你只是抽我手心,只是打我屁股。正常人早就走了,你爱我。你很爱我,比云景爱我,比云曦妈妈还……”
“没有。”孟枕月听到后面这个名字会打断,不揽这个功劳,她说,“我比不上。”
“比得上。”云枝雪说:“你对我有爱情,我管你要,你都会给我,如果是云曦妈妈,云曦妈妈不会给。”
她扯了扯嘴唇,手指发抖,她又松开手指,把妈妈掐痛了,她还是在伤害孟枕月。
“我每天都在想,你自己晚上离开吧,但是妈妈你没有走,也许你醒过来了,但是你没有走,你肯定很痛苦,你想离开我,你又怕我死掉。我这样释放自己,却又是在逼迫你。”
“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了。”
“以前我怕云景伤害你,我都愿意跳楼去保护你。”云枝雪颤抖说:“但是我现在在伤害你,我糟糕透了,我……比云景还过分,妈咪,我……我都知道,我什么都想得清楚,只是享受你的好。我只是装傻而已。”
“我不会写那份道歉信,完全不会写,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道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道歉。满脑子,都是说对不起,可我只会说对不起。你生日那天你难受,你难过,你说你难过的要死了……我试图让你走,你一走,我就想把你抓回来,你回来我就当成你自愿走进我的囚笼里。”
云枝雪说,“我只能许愿说妈咪不要难受了,但是,没有用,因为我不是向神明,而是在像魔鬼许愿,而这个魔鬼是我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云枝雪全身都在颤抖,她坐在那里,肩膀垮下去,“明明,我想你开心,想你快乐,我可以付出生命为代价,但是,怎么会变成了凶手。”
“你对我很好,哪怕我那么伤害你,你还是没有报警,是我对不起你……我想那样下去,忍四个月,再往下关着你,但是比云景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