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肯定是随了那个入土的。”
  小姑妈乐不可支。
  徐梦舟梗着脖子犟道:“那怎么了,我大姐随你,她到现在都没一个稳定对象,我连夫人都有了。”
  “哎哟,那你还是徐太太了?咱们老徐家又多了一个太太,大喜事啊!”徐奶奶和小姑妈笑得更起劲,好像见到二哈突然有一天扎起围裙做了三菜一汤一样。
  “不和你们说话,讨厌。”徐梦舟哼哼着,拽着阮黎上楼,
  一直到回房,好一阵了,后者都没说话,她才觉得不太对劲,回身一瞧,阮黎的脸色白得吓人。
  “这是怎么了,你不舒服?”徐梦舟吓了一跳,去摸对方额头。
  “没不舒服……”阮黎让她试了体温,又握住她手腕,有些忧愁似的,“只是,我们从前有段时间,的确关系不好。”
  “外人不懂,总有些风言风语,三人成虎。”她举起徐梦舟的手掌,用侧脸去贴,眷恋似的依偎着,“我只是有些担心,它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我有自己的判断。”徐梦舟急切表态,“认识这么久,你还不清楚,我从来不听别人说话的吗?”
  “我知道,是我太患得患失,总少了一份安全感。”阮黎扯着唇角,露出一个如云似雾般的淡笑,“你去摘草莓吧,我自己待一会就行。”
  她瞧着还是有些感伤,头垂下来,好似一株缺水的花,蔫巴巴的。
  徐梦舟就是再没眼力价,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走。
  她有些急,原地转了一圈,想起昨晚未完成的事,咬了咬牙。
  “我给你安全感。”
  徐梦舟深吸一口气,吻了上去。
  她会做,她看书学过了。
  30第30章
  ◎她的吻也和笑声一样◎
  起初,徐梦舟有点紧张。
  接吻应该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就像眨眼,像呼吸,你不会注意到它,可身体自顾自地运行,不需要大脑发出指令。
  当它变成一个前置的举动,一个巨大目的的前戏,难免让人要把注意力放在上面。
  ——人关注自己在喘气时,如何吸气,吸多久,是胸膛起伏,还是肚子起伏,是用鼻子还是用嘴巴,都成了需要思考的问题。
  徐梦舟也在思考,她贴着阮黎的唇瓣,后者有一个很明显的唇珠,上唇却薄,唇珠就像瑶柱一样明显。
  她以前有注意到这个吗?
  徐梦舟不记得。
  她觉得阮黎也陌生起来,像一个漩涡,墙上的神女壁画,对她招手,说来呀来呀,她就跟着去了,脑袋撞在墙面上,要把额头磕破,血汇成一汪小小的湖泊。
  湖泊是镜子,是通道,她摔进去,被神女抱了满怀。
  神女用头发做成的绳索,用白胳膊做成的绳索,用腿做成的绳索,将她绞紧了。
  奇怪。
  奇怪。
  阮黎的舌似乎是干的,吸着她带来的水,一口接着一口,要把她吸干。
  她的牙有这样尖吗?徐梦舟觉得自己好像被划了一个口子,失血过多,头晕眼花,她像是变小了,巴掌大的一个,躺在花瓣上,要么就是阮黎变大了,像房子那么高,她漆黑的眼睛是两扇旋转的窗,照得徐梦舟晕晕乎乎,要被一口口吃进肚子里。
  可短暂的清醒间歇,徐梦舟发觉自己才是上面的那个,她压着人,把人压得吱吱叫着哭,眼泪把枕巾都浸湿了。
  可人也压着她,一半的胳膊和腿缠着她。
  网着她,就像食肉的藤缠住自己的食物。
  藤蔓会缠住猎物,越挣扎越紧,越平静越松。猎物累了就休息,休息就会习惯以至于爱上方寸间的自由。
  徐梦舟认为自己有个人意志,又觉得她是被操控了。被名为阮黎的菟丝子寄生,她做什么,都需要反馈和指示。
  需要被提醒快了慢了,深了浅了。
  需要被肯定这个角度是否合适,力道又是如何。
  她的灵魂飘在天上,飘在空中,淌过浓密花木枝叶的气流被她饮下,她将脸埋进去,一口咬住蔷薇花。
  阮黎是个伺候花木的好手,黑沉沉的土地上开出一朵蔷薇,粉艳泼红,水/润润的吐着晨露,一滴滴流。
  她邀请徐梦舟来赏花。
  后者高高兴兴去了,天是刚擦亮的白,日光与新月共同交汇,牛乳似的卷到一起。
  徐梦舟喝醉了,从山坡山谷上滚下去,她的脸埋进花丛里,叶子蹭过她的侧脸。
  阮黎忽然叫起来,叫她抬头。
  原来是流星。
  成千上万颗星星洒下来,洒到她的面上。
  将她的脸都浇湿了。
  难怪。
  “对不起。”徐梦舟冷不丁说,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半跪坐着,好似在参拜,又像是发誓,“我应该早点做。”
  她定定盯着阮黎,一双眼直勾勾的,风声呜呜响,水声也呜呜响,她贴在白玉做的小山包上,愣愣地瞧。
  “对不起。”她又说。
  她把山也咬住了。
  徐梦舟没吃晚饭。
  她觉得有点饿,又觉得自己已经在吃了。食欲和爱/欲有什么分别?同样都是吃,吃会叫的东西,用牙齿,用嘴唇,用舌头去喝汤,吸得啧啧响。
  她饱了,又好像没饱。
  她的食物想跑,徐梦舟抓住脚腕,将人拖了回来。
  她没吃晚饭,晚饭将她吃了。
  闹铃滴滴滴响,她从池塘上岸,湿答答的,手上还滴着水,要去关手机。
  该喝养生汤了——闹铃晃着脑袋说。
  徐梦舟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她转头,被吓了一大跳。
  壁画碎了,墙也碎了,神女七零八落地躺着,没了眼神光,那点光变成泪水一股脑从身体里流出去了。
  徐梦舟赶紧扑过去把神女拼好,一口气吊着,神女又活了,要给她一巴掌。
  于是一道香风落在脸上,比金鱼亲吻荷叶还要轻。
  徐梦舟啄她的手心,眼睛亮得像钻石坠子,亲亲蜜蜜地贴着人胸口,“我抱你去洗澡。”
  “需要药膏吗?”她有些拿不准主意,蔷薇花也是七零八落的,应该施施肥,才能让它重新开起来。
  “我说了几次停下。”阮黎气喘吁吁,仿佛去了半条命。
  “我不听人说话的呀。”徐梦舟装无辜,又去拱她的胸脯,啄她的锁骨,刚出生的奶狗似的,没有牙,干什么都用舔的。
  “对不起。”她说。
  这时候道歉也容易多了,反正下次还是要说。
  给人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洗干净,也擦干净,衣服也穿好。
  “我去弄点吃的。”
  徐梦舟下楼,厨房给热着晚餐,单独留出来两份,她让人装好,又去找管家,几分钟后,得到了一管药膏。
  阮黎还躺着,放下她是什么姿势,回来就还是什么姿势,没有动过。
  徐梦舟给人扶起来,抱到餐桌上,想了想,直接放自己腿上了。
  她怕阮黎一个人坐不住,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这是你包的粽子呢!”她说。
  徐梦舟从未伺候过人,如今喂起饭来,倒也像模像样的,起码是喂进嘴里,没塞到鼻子里去。
  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也都没洒,完完整整送进去了。
  她还挺自得,“下次我还可以喂。”
  阮黎的腿酸着,胳膊酸着,小腹也是坠坠着酸,她像是被掏空了,总觉得自己少了太多东西。
  连带着羞耻心一齐飞到外太空去了。
  酸痛还未褪去,食髓知味先爬上来,蚂蚁似的,悄悄啃她的骨头,让她脚心发痒。
  “你属狗的吗?”她吸气,腿肚上也是一块块红。
  徐梦舟就嘻嘻笑,摇头,“我属兔子的。”
  可兔子最爱咬人。
  人都说牛脾气,兔子脾气比牛大多了。
  她伸出胳膊,“你也咬我了,都是牙印。”
  “因为我说叫你停下,你不听。”阮黎说。
  “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徐梦舟凑近了,脸贴着脸,两个人的睫毛似乎要打起来,“停了你该不高兴了。”
  阮黎作势要撞她,她笑着躲过,又去吻这人的唇,交换了一个粽子清香的吻。
  大概是运动过,她们都睡得很早。
  涂了药的地方还有些许不适,像被米粒硌着,一点点不舒服,不妨碍行走,比昨天要好多了。
  阮黎对着镜子看身上的吻痕,总算安心许多。
  如果徐梦舟永远不恢复记忆就好了。
  她只有片刻的软弱,这样逃避式的想法,可不符合她的作风。
  现在的情形纵然很好,可阮黎更想要完整的徐梦舟,她要她恢复记忆,也仍旧像现下这样爱。
  洗过脸后,她便再度收拾好心情,全情投入到自己的战争中去。
  ……
  趁早上清凉,徐梦舟带阮黎去摘草莓。深绿叶片浓密,要拨开才能看到一颗颗熟透的红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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