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番推论犹如惊涛骇浪,东方容月眸光闪动,心思百转。
  半晌后,她才冷静道,“我也怀疑过是丰翼军里的将领通敌叛国,曾派人去查访那些将领登记在册的家乡亲朋,并无端倪。”
  姜竹星听后却更加笃定,“如果她已经没有亲朋了呢?也许她是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才敢犯下滔天罪行。”
  “孑然一身……”
  东方容月喃喃自语,忽而眯起眼睛。
  “那只剩下七人。其中包括叶将军师徒三人。我马上让人再去仔细查其余四人的底细。”
  “不。”
  姜竹星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是查七人。”
  东方容月讶然,“阿星,你是怀疑……”
  “谁都有可能。”
  说着,姜竹星垂下眼帘,神色晦暗不明。
  “即便是曾经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免去嫌疑。”
  东方容月望着她良久,终是点了头。
  姜竹星下意识的捻着衣角,盯着某处若有所思。
  朱雀楼没能得偿所愿,必定会有新的动向。就算暂时寻不到朱雀楼的踪迹,那位牧楼主也会主动来找她们的。
  接连三日,大理寺的人乔装打扮暗访霓裳舞坊,却不见任何异常。裴寺卿也曾亲自带人在门口盯梢,守了三个夜晚,亦未看到可疑之人。
  舞坊的新东家是个外来的商人,从购买地契到向府衙报备,所有手续一应俱全,寻不到错处。
  然而,第三个夜晚,又有一名官吏惨死家中,死因依旧是被细/线割/断喉咙。
  而事发之时,大理寺侍卫从四面围住霓裳舞坊,无一人从舞坊出去。同一时间,金吾卫在巡逻时发现可疑人影,追过两条街才看到那是一只黑猫。
  没过多久,猫妖杀人的流言闹得满城风雨。
  流言传入公主府,东方容月只觉可笑。
  “猫妖杀人?荒谬至极。”
  裴寺卿赶忙应承,“殿下说的是,想必是有心之人放出的风声。”
  东方容月放下茶盏,杯底磕出一声脆响。
  “还是户部的人?”
  裴寺卿颔首敛目,拱手行礼。
  “是新任的员外郎。”
  “此举是冲着东宫啊。”
  东方容月寒声道。
  东宫有意提携谁,谁就身首异处,摆明了是警告。
  一旁,姜竹星抱着雪花,静静聆听。她一下一下抚摸雪花柔软的毛发,白猫懒洋洋的趴在她腿上,发出咕噜声。不一会儿功夫,白猫换了个姿势,用肚皮对着她。
  姜竹星轻笑,揉揉它的小肚子,又去挠雪花的下巴。
  蓦的,她想起“狸猫换太子”的线索。
  猫妖杀人不也和猫有关?
  待裴寺卿退下,姜竹星放下雪花,弹去衣服上的猫毛。
  “殿下,我想去趟霓裳舞坊。”
  东方容月听后,掀了下眼帘。
  “我随你同去。”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霓裳舞坊门前。两人换上常服,相携下了马车。
  门口伙计很快迎上来,热情的邀请二人入内。
  “堂前还是雅间?”
  姜竹星拿出一锭银子,“雅间,备上一壶好茶,把你们这的招牌菜上一遍。”
  “好嘞!您二位这边请!”
  上次来这里的记忆历历在目,两人对霓裳舞坊都没什么好印象。如今换了东家,又涉及重/案。姜竹星暗忖这里可能是和她们八字不合。
  二楼正北的位置,刚好能将大堂风光尽收眼底。
  待茶水和小菜上齐,嫣儿用针试过所有吃食,才放到东方容月面前。
  舞坊原先的地下看台被改成了地上高台。鼓乐声不绝于耳,舞伎大跳胡旋舞,热情洋溢,引得坊内一阵喝彩。
  稍坐了会儿,姜竹星观察四周,似乎只是一家最寻常不过的舞坊。
  一曲毕,台下看客们纷纷投来打赏,砸得看台叮当响。
  紧接着,所有舞伎和乐人悉数退场,一名蓝衣女子抱着琵琶登上高台。
  才登台,便听一片掌声雷鸣。
  姜竹星挑眉,“看来她很有名?”
  嫣儿小声回道,“奴婢刚才打听过了,这位盼兮娘子是洛阳城新任花魁。”
  耳闻琵琶曲婉转哀伤,东方容月亦步至廊前。
  “那琵琶弦确是锋利。不过,昨夜大理寺包围此地,无人脱身,那新任员外郎又是如何被害的?”
  姜竹星与她并肩而立,凝望抱着琵琶的女子。
  “或许刺客不止一人。”
  能杀人的细线也不止琵琶弦。
  伴随着琵琶曲终了,东方容月吩咐嫣儿请那位盼兮娘子上雅间一叙。
  不过片刻,人就到了。
  盼兮娘子朝二人盈盈下拜,身姿犹如弱柳扶风,实在不像能行刺的。
  “两位唤奴家,是想听曲吗?”
  东方容月勾唇道,“素闻盼兮娘子的琵琶曲只应天上有,百闻不如一见。不知盼兮娘子可愿再弹一曲?”
  “荣幸之至。”
  盼兮低眉顺目,身后的丫鬟立马拿来椅子扶她入座。
  与方才的哀婉不同,曲调变成了高山流水,时而波澜壮阔,时而溪水涓涓。
  东方容月听曲,姜竹星则是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竟全无破绽。
  简单询问几句,盼兮娘子又被伙计叫去别的雅间了。
  两人面面相觑,皆在彼此眼中看到答案。
  姜竹星摸摸下巴,难道方向错了?
  夕阳余晖笼罩阁楼飞檐,两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姜竹星刚迈出门槛,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蹲坐台阶上,怀里抱着只破碗。
  “您就行行好吧!”
  伙计嫌弃的驱赶他,“快走快走,不然我叫人轰你了。”
  老者还想乞求施舍,余光一下子扫到姜竹星等人,当即朝着她们冲过来。
  侍卫们瞬间拔刀护在公主身前,嫣儿更是叉腰警告。
  “放肆!”
  姜竹星挡住东方容月半个身子,以免对方突然抛掷暗器。
  “娘子容禀!我有冤情!”
  东方容月闻言,忙道,“慢着!”
  然而就在此时,老者却突然倒地不起,身体抖动,双目撑圆,没一会儿功夫就不动了。
  侍卫上前查看,拨开老者的衣襟,青紫色的针/孔赫然入目。
  姜竹星双目一凛,她预感不错,确实有暗器,但不是对着她们,而是对老者的。
  “来人!送去府衙。”
  东方容月沉声道,“即刻封锁霓裳舞坊。”
  “是!”
  事发突然,前来听曲赏舞的客人们全被堵在舞坊之中,不得脱身。
  裴寺卿赶到东郊舞坊,将在场所有人一一盘问。等问到盼兮娘子时,却不见人影。
  “立马搜捕!”
  大理寺侍卫把霓裳舞坊翻了个底儿朝天,半晌竟抬回来一具尸/体。
  众人瞧见尸体面貌,一片哗然,死的正是盼兮娘子。
  裴寺卿皱着眉头唤来仵作验尸,盼兮娘子的死因乃是中毒身亡,且服毒后悬梁,面色青紫,脖子上也有勒痕。
  大理寺问案时,东方容月一行人仍留在马车上。姜竹星只身下了马车,才走上石阶,就听到仵作之言。
  刚才还谈笑风生、对答如流的盼兮娘子如今仅剩尸/骨?
  “裴大人。”
  裴寺卿闻声转身,拱手道,“驸马。”
  “可否让我近前看上一眼。”
  裴寺卿思索片刻,便侧身让路。
  “驸马请。”
  尸体周围已经清场,侍卫守在四面,背对尸体,形成人墙。
  姜竹星同仵作站在一处,仅查看了尸体的手臂与背部。
  没有玄鸟暗纹,不是朱雀楼的人。
  回到马车上,姜竹星接过嫣儿递来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陷入沉思。
  杀/人/灭/口。
  看来她们的方向没有错。
  那位突然出现的老者又是谁呢?
  眼见案情愈发扑朔迷离,东方容月即刻下令回府,将余下的事宜交由大理寺查办。
  朱雀楼的事尚未了结,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脑子动多了,姜竹星又开始犯头疼的毛病。
  东方容月勒令她卧床休息,什么都不许再想,转头让惜荷去煎药。
  “殿下不用担心,过会儿就不疼了。”
  姜竹星自觉已经疼出了经验,跟没事人似的反过来安慰公主。
  东方容月不由分说把人按回去,“你呀,要是不想让我担心就乖乖躺着,等喝药。董前辈说了,一天不能断。”
  “哦。”
  姜竹星不再挣扎,老老实实躺好,头还在隐隐作痛。
  东方容月坐在榻边,替她揉按太阳穴。
  姜竹星闭上眼睛,感受对方轻柔的力道,疼痛慢慢有所缓解。
  她的药罐生涯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隐约嗅到一股汤药味儿,姜竹星睁开眸子。紧接着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惜荷缓步入内,把药碗送到床头后便悄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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