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素色纱帘被夜风掀起时,恰巧能够窥见榻间春色流转。
  女人纤腰微折,素纱中衣自肩头滑落半幅,玉色脊背在烛火中浮起珍珠般的光泽。青丝如瀑散在枕间,发尾随动作轻颤,恍若月下涟漪层层荡开。
  “别、别看了……”破碎音节从咬紧的唇间溢出,染着水汽的睫毛簌簌颤动。莹白指尖徒劳地揪住锦衾,却在某个瞬间骤然蜷起,将丝绸抓出旖旎的*褶皱。
  “太、太多了些。”女人玉色的面容沾染尽了绯。潮,唯有紧紧弓起的脊背,宣示着她正在经历着怎样的一波浪潮,“别再、别再继续了……”
  温热的鼻息洒过耳后,绵延着向下到了脖后颈的位置。
  “好嘛,那就从了娘娘的意思。”慕兰时温声软语,极尽熨帖之能事。
  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她不要做什么,她便不做什么了。
  然而,在某些时候,女人,或是更具体说来,戚映珠的话不能这么听。
  是以在力道稍稍松懈的时候,女人又不管不顾地纠缠上来,非得迫得慕兰时言行不一才罢休。
  交缠的乌发间,烛影随着浮沉摇曳,温软吐息化作断续的叹息。戚映珠忽然仰起天鹅般的颈项,绸缎般的青丝垂落床沿,在虚空里划出情动的弧线。
  “这样,到底能不能让娘娘满意?”未尽的暧语,尽数贴在耳畔,一字一句散尽。
  “倒是、倒是……勉强。”
  有许多话可以反着听,但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实意。
  在大脑将要变得空白的前一瞬,戚映珠这么想着。
  春笋一般的足尖,再度绷紧,像一根弦,紧紧地绷着,只待一个喷薄的契机。
  等待,弦断。
  终于,低回宛转的声音,拉成了尖锐高亢的长吟。
  ***
  戚映珠现已答应了和慕兰时同住,但也仅仅是部分时候。
  根据她本人的意思,她说,毕竟还有觅儿等人需要照顾。
  闻言,慕兰时不禁笑道:“原来在小君心里面,照顾觅儿是同和兰时待在一起,一样重要的大事么?”
  戚映珠眼睫立时压了下来,嘴角抽搐了片刻。
  都说这陷于爱情中的人没什么理智,她想,她和慕兰时都是这种人。
  义无反顾是,乱吃飞醋故意引火也是。
  ——明明不相干的人和事,慕兰时偏偏要生拉硬扯,生造一个自己可以吃醋的地方。
  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相通。
  “噢,没想到慕大人是这么想我的?”戚映珠挑眉,嘴角弯出一点笑意。
  慕兰时看她忽然笑得有些不太对劲,心中倏然一紧,不露声色地说:“兰时是什么地方想的不对么?”
  “不过兰时也知晓,毕竟觅儿从小就侍奉我们戚二小姐长大,不说寸步不离,但是也是日夜都会相见的地步。兰时呢,毕竟是戚二小姐至韶后才认识的新人,这感情深厚程度啊,自然比不上旧人。”
  说着,慕兰时还叹了口气,“所以娘娘这么认为,倒是不奇怪。”
  她就这样装起无辜地长吁短叹起来。
  戚映珠闻言冷笑了一声,“看来慕大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可惜啊,还是不够。”
  慕兰时额前的青筋不由得一跳:“如何不够?”
  她觉得,自己方才那个装可怜的扮相,已经是穷极了自己的手段。
  不论如何,戚映珠都会心疼她的吧?只是眼下她说这个“不够”又是什么意思呢?
  “慕大人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些……明明方才的分析还挺有道理的,”戚映珠摇摇头,在慕兰时担忧的目光下,变得煞有介事起来:“慕大人既然知晓,觅儿从小就同我一起长大,不说朝夕相处也是日夜相见,你怎觉得,你更重要?”
  慕兰时:……
  这位惯会在辩论场上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气势压倒对手的名士,肉眼可见地偃旗息鼓了。
  空气静默了半晌。
  “噢,”慕兰时颇不开心地噘嘴,拖长了音调,“没想到兰时折腾了半天,到了最后,还是自作多情啊?这么没趣?”
  虽然话是这么说,而这个吃醋的话头也是她自己开的,但是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换做是谁来都不会高兴。
  至少慕兰时并不怎么高兴。
  于是她说完这句话,便起来转身欲走,孰料才走了两部,便觉衣袂被人紧紧地牵住。
  最后便是年轻女人柔软如云浪一般的身躯,隔着初夏薄薄的衣衫贴着。
  似乎透过衣料,能够感知到,昨夜是如何的起伏弧度。
  “哪里没趣了……”戚映珠环住她的腰,声音软成了一滩春水一般黏,“我看慕大人这转身欲走吃味的样子,就有趣。”
  “那臣可就不想让娘娘觉得有趣。”说完,慕兰时便真的作势,想要掰开戚映珠环住她的手,“既然觉得兰时的推测有道理,也有事实依据,那娘娘自可现在就去找觅儿。”
  “昨日见了觅儿,那么今日就应该赶个大早,争取和觅儿日夜相见。”
  慕兰时并非说着玩玩——至少,手上的动作相当实诚,马上就要掰开戚映珠环住她腰间的手了。
  那女人却不仅仅是声音化作了一滩春水,身体也是,似乎是觉得这位新官摆起架子了,又或者是出于什么别的单纯动机——比如说,就是想要抱住慕兰时,就是想要看慕兰时吃醋等等。
  戚映珠还是没有松开手,却在慕兰时的手想要掰开的一瞬,缠绕得更紧了,并说道:“和觅儿日夜相见已经那么多次了,现在就想和慕大人朝夕相处,这不行么?”
  慕兰时方才想要“决绝”掰开戚映珠的手忽然悬停在了空中。
  一丝被哄好的弧度,渐渐地攀上了她的嘴角。
  “哇,有人原来还是会说一点能听的话的。”慕兰时故意压低了声音。
  戚映珠听了这句话,知道慕兰时消气了,便也愈发大胆起来,嗓音里面跟掺杂了蜜似的,软软道:“何止一点点啊?我的话,我的声音,该听的不该听的,慕大人不是已经全部听过了么?”
  这般意有所指的对话,很难不让慕兰时思及昨夜。
  而戚映珠这般哄她的举动,也让她想起,彼时戚映珠找她借用暗卫死士那一次。
  ……世上只有一个戚映珠。而兰时有,好多好多的时间和金银。
  思及此,慕兰时忽然撇过了半个头,瞥了戚映珠一眼,淡淡道:“小君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变。”
  戚映珠诧然,如兔子一般灵动的双眼泛着润泽的光:“啊?”
  她并不明白慕兰时为何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当然,下一刻,戚映珠便知晓了。
  “这脸皮的厚度啊,倒是和从前一样。”
  说着,慕兰时已经回转过了身,略显得粗糙的指腹揉过了戚映珠的面靥,“小君,您说,是不是这样?”
  戚映珠的脸霎时间又红了。
  到底是又输了!
  ***
  两人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这晨起腻歪的时候也不能太多。
  慕兰时仍要去衙署当值,做相应的事。
  本来秘书省的那些官吏知道这位新任秘书郎的来头不小,而慕兰时为人又谦和有礼,都争相想要同她结朋交友,哪知那位素来淡漠、自恃清高的梁大人居然直接地介入了她们的交往!
  是以今日慕兰时到衙署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望了一眼慕兰时,权作是用眼神打了一个招呼。
  像昨日那般热情的盛况,要不是慕兰时记忆清楚,她都要以为是自己弄错了。
  在这些官吏之中,还有人觉得不好意思,但是碍于梁大人的介入,自己的确不能再和慕兰时热情交往,只能投来一个愧疚的眼神。
  不用多想,想来就是梁识那人安插了眼线,倘若如果还敢有人对她慕兰时示好的话,今后在秘书省的日子可不好过了。慕兰时的母亲乃是当朝司徒,有人撑着,其余人没有,又或是有其它阻碍。
  慕兰时都理解,就像理解黎宴芳一样。
  ……说来,黎宴芳那家伙一直想要见自己,有时间的话,倒是可以一见。
  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
  慕兰时刚到没多久,便有人立刻迎了上来,眸色冷淡语气平平地说:“慕大人,还请你同我来一趟。你方任秘书郎,这其中的关要还不知晓,梁大人差我来引导你一番。”
  引导?
  慕兰时本来面色同此人一样冷淡,闻言,终于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眉峰极平,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触动。
  慕兰时觑了她片刻,却想不出来此人任何相关之事。也许是梁识新培养的眼线吧?
  就像她和戚映珠同样担心的那样,上辈子慕兰时在秘书省的时候,梁识没有对她做什么;而今生已然发生了变动,梁识大抵是瞧见她对慕成封父子的所作所为,所以心念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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