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明明说话声音极其平淡,可戚映珠还是能够清楚地嗅出慕兰时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慕兰时执笔的姿势像拈着支未燃的细香,笔锋悬在腕间三寸处逡巡,羊毫细尖堪堪擦过肌肤纹理,在烛灯下勾出淡青血管的蜿蜒走向。
她又没来由地吃醋了。
好吧,似乎没有来由。戚映珠颇苦恼地想着,可余光中尽是慕兰时捏着羊毫在手腕上面行进的模样。
明明慕兰时是在自己的手上蜿进的,可她早同慕兰时有过太多次类似的回忆,一旦见到毛笔一类的东西,她便觉自己充盈丰沛起来——羊毫而今顺着慕兰时的掌心纹路寸寸碾磨着。
可戚映珠偏生觉得,笔杆上雕刻的纹路会硌进皮肉,绒毛扫过敏感处时激起细小战栗,仿佛有墨汁混着薄汗在掌纹里积成暗色溪流。
濡湿的毫尖在指节间来回穿梭,将十指染成暧昧的水色。戚映珠猛然抽气,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散开的笔毫正模仿着某种隐秘的节奏,在掌心最柔嫩的软肉上旋磨出湿润的墨痕。
其实说这是墨痕,当然有失偏颇。
——她的砚,出来的从不是墨色。
“方才不进来打扰,是又想着挥毫作画了?”戚映珠的雪白面靥早就浸透了绯色,呼吸也跟着连绵起伏,颇有些顾不过来,索性抬手扯住了慕兰时的衣襟,“嗯?”
尽管腿根处已经开始颤抖,但戚映珠仍旧告诉自己,她一定不能怯场。总没有一直让慕兰时得意的道理!
她的尾音在发颤。
毛笔的笔杆已然抵靠上了她的后颈,毫毛扫过她敏感的耳后,冰得她后颈泛起细栗,又连带着惹出一连串的轻喘。
“看来东家是盼着兰时再作画了?”慕兰时低着头,胸腔中震出几分笑,衣料已在她的掌中揉出春潮般的褶皱,“今日……娘娘想让微臣画在何处?”
此人上次随口胡诌的《江山流水图》还有一堆未完成,次次都要循着水痕写!
戚映珠抿唇,膝弯却颤:“什么何处,慕大人不妨解释,今日主动上门来做什么?”
慕兰时鸦羽一般的眼睫颤动了下,“难道娘娘对兰时方才的回答不满意?”
戚映珠的膝弯仍旧颤着,眼中也愈发汪洋水润,但是她仍旧固执地道:“是又如何?”
“为何不满意?”慕兰时偏头看她,手指勾弄间,便“不小心”地松了戚映珠的腰带。
外面毕竟还有人,戚映珠本觉得慕兰时不会太过张扬。
但是想象终究是一方面。
戚映珠只觉自己脚下在震颤——她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在震颤。兴许是面前的女人扑鼻而来的兰芷信香淹没、冲击了她,让她分不清这震颤的源头究竟来源于何处。
不知何处的震颤追着跑堂娘子噔噔的脚步声,撞碎在两人膝头半寸之距。
瓷碗盏叮当脆响里,不知谁碰翻了椒盐碟子,辛香本来刺鼻,但这兰芷香气竟能够将满堂鼎沸人声都滤成朦胧的潮水。
戚映珠咬着唇,声音呜咽着,扭曲出的却是想要她更进一步的渴求——
第81章 081
膝弯都打着颤,眼眶里面都蓄着水。
次第连绵的喘。息声音绵密,明明低沉,却教听着宛如一浪高过一浪的起伏。
“够了……”戚映珠喃喃着,抿着唇告饶。喧沸的声音混杂着粘腻的快意,让她的大脑愈发空白。
这人的心肠却是没怎么好过,明明嘴上说着好听,说是来当她的贤内助,接她回家去,却做起了这种事情……
可是坤泽对乾的依赖,两人shen体的契合程度,无一不让她觉得难以割舍、还想要更近一步。
不仅仅是在这个地方。
但是理智终究要高过一节,促使着她拒绝。
“好吧,那便听娘娘的。”慕兰时低声笑着,抬手,轻而易举地将松掉的腰带系了回去。
只是在情潮意动勾得难耐的情况下,任何动作都可以洇染出更多的意味。
“慕大人颇会浅尝辄止,还有这系带的手段。”*戚映珠勉强地扶住慕兰时的肩头,站了起来,故意贴着慕兰时的耳畔说话,“倒是愈发熟练。”
“那还不是因为娘娘么?”慕兰时截住她半句话头,生怕她又说些什么吃味的话。
戚映珠撇嘴,恢复了方才的端庄姿态,唯有耳廓还未消散的潮。红,纪念着方才未退的旖旎。
她凝着慕兰时同样氤着绯色的面颊,心道此人既有当“贤内助”的心思,那自己当然要投桃报李,关心慕大人的仕途。
“好吧,那我便想要知道——”戚映珠微微抬头,手挑起慕兰时的下颌,“今日可又有人,对着慕大人示好了?”
慕兰时嘴角轻轻地一抽,仔细瞧着戚映珠,想要品味出“示好”这两个字背后的意思。
嗯,她说的是哪方面示好?
又或是说,不是“示好”,就连某些让人憎恶的贴上来的举动也算?尽管慕兰时自觉要坦诚,但是她并不想将有关孟珚的事情告诉戚映珠。
戚映珠也从慕兰时的静默中品出了况味,不由得道:“我说的是,慕大人这一次,打算支持哪位殿下?”
前世这个问题,对于慕兰时来说早有固定的答案。可今生呢?
但不待慕兰时回答,戚映珠又从方才的静默中猜到了些许——毕竟孟珚是那种瞧见花蜜就执意追寻的蜂蝶,而今慕兰时入朝为官,自己今生又不曾进宫,孟珚不利用这个空隙才奇怪呢。
“支持、哪位?”慕兰时挑眉,凤眼里面酿出几分不可置信一般的笑意。
戚映珠很认真。她素来是一个拎得清的人,该做什么的时候,就要做什么。
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太女孟琼、三殿下孟瑞,五殿下孟珖、八……”
慕兰时喉头滚动,终于打断了她:“娘娘还是别再对这皇室谱牒如数家珍了——”
略显得粗粝的指腹覆上了戚映珠的下颌。
慕兰时抚摸着她光洁的下颌,语气温和又湿意绵绵,“小君是觉得,上辈子兰时站队了某人,今生重来,便打算擦亮眼睛再找一位么?”
戚映珠的心骤然漏了一拍。
她怔怔然,看着凉凉的银霜覆在慕兰时的侧颜上。
***
付昭回萧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一轮圆月冻在黑夜中。
她开门时,惊觉自家房中还有灯亮着,心不禁一紧。
灯亮着的话,意味着萧鸢还没睡。再具体一些,她今日回来了。
“阿昭?”女人沉沉的声音压过来,借着薄弱的烛火,付昭这才看清楚面前坐着的这位颀长的女子。
正是同她成婚的乾元君,萧鸢。
萧鸢容貌出众,自小到大都不缺门当户对甚至条件更好的追求者,是以当萧家人践诺要同付昭成亲时,许多人都很吃惊,无不盛赞萧小娘子的举动。
付昭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萧鸢接下来的话并不能让她再想许多。
“妻主今日回来,阿昭竟然不知晓。”付昭抿唇,勉强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希图冲散几分两人相处的微妙氛围。
萧鸢在圆桌上面点了一支蜡烛,幽幽地照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明明两个人不过是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的姿势,偏偏被那烛火扯出张牙舞爪的模样形状。
阴影又像把钝刀,一寸寸割裂付昭的心。
“哈,我本来就应该回来的,”萧鸢语气闲闲,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娘子这般说,倒像是在说,我不该回来呢。”
付昭一时语塞,不由得道:“是,妻主说得是。是阿昭糊涂了。”
她对萧鸢,抑或是萧鸢对她的态度,从称呼上就可见一斑。
她是她的妻主。
而萧鸢方才的话也明显。
玉镯磕碰在檀木圆桌上,撞出几分泠泠的清响,萧鸢的声音随着她人的黑影齐齐压来:“阿昭,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做了么?”
她身上带有一股檀木香气——这是萧鸢的信香味道。
按说她俩已然结亲,对彼此的信香当然不应该排斥,尽管萧鸢在她二人洞房那夜转身离去,但是付昭还是费了很大一番心力努力接受。
接受她不喜欢的檀木香气。
可是付昭这般勉强自己得到了什么?当她潮泽期来临时,萧鸢闻到了她的雪松香气,皱起了眉头,命人送来了平绪膏,让她使用。
哪有结亲的乾元坤泽君,并不行任何结契之实,却只知道送来平绪膏的呢?两人根本不像是什么琴瑟和鸣的妻妻,更像是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想起啊,那会儿她被潮泽期的热浪焚灼五脏六腑时,本该与她共赴巫山的妻主,那一刻或许正在某处暖阁里,嗅着其她坤泽清甜的蜜桃香。
再后来,付昭有一次为在家中宴客的萧鸢奉茶——萧鸢忙于事务,待在家中的时候也不会与她多相处,所以付昭很珍惜同萧鸢在一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