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黏着她,无法动弹。
“这是映珠对兰时的意思咯?”慕兰时哑声说话的间隙,桂花酿的信香味道扑鼻而来。
她们被彼此吸引,理所当然。
“不然呢?但是现在是不是还不够?”戚映珠低低地笑着,故意伸手去勾慕兰时的手,将那纤长俊秀的手往自己的腰窝带,“得去榻、上才能证明?”
兰芷香气愈发浓烈了。
乾元君适才严防死守,不让自己泄露半点的信香,就在此刻喷薄欲出。
想要全盘占有、想要一滴不剩、想要豪饮鲸吞……
慕兰时终于从戚映珠迷离的眼瞳中,瞧见了同样迷离的自己模样。
那倒影早已不是端丽的闺秀模样,而像一团被揉碎又重塑的月光,正顺着戚映珠眼睫的颤动,融成杏色眼瞳中唯一的潮汐。
夜已深沉,天外月明星稀,一缕月色透过雕花的木窗洒落入户,却撞进满室的烈烈火光,只能被焚烧殆尽,支离破碎,这场迷醉中,又缠绕氤氲着桂花酿、玫瑰、兰芷的信香……
衣衫剥落,堆叠在地。
床榻上人影沉沉,烛火映出墙上如海浪的黑影。
但不仅有光与影,还有声音交织缠绕。
……
戚映珠的声音压得更低更媚了,低得像是如云山雾绕一般教人捉摸不透;可又媚入骨缝,似乎能够挤出百花汁液,点点滴滴诱使着身上的人。
她们毕竟是结契过的乾元君与坤泽君,对彼此几乎是束手无策。
虽然乾元君的在某些方面似乎要比坤泽君强,但此时此刻慕兰时却只觉自己处于劣势。
这样主动的小君,她的确没有碰过。
今日她当真是匍匐于她脚下的臣子。
天下是戚映珠的天下,而她甘愿为她提起裙摆。
慕兰时就在这种信香交织的浮沉中思绪联翩,她买了什么?月光石手串?鲛人镜?
啊,对就是鲛人镜。慕兰时眼下想到的就是鲛人。
她明明紧拥着戚映珠,却觉得戚映珠同她中间相隔了什么,恍若她抱住的不是血肉之躯——就像是在浓雾遍布的寒江之上的那一团白色雾气。
戚映珠是雾后的神灵鲛人。
大祁有传说,或是不止是大祁才有的传说。
这传说似在东海岸边的老妪那里口口相传:
传说东海有一*只鲛人,可织出困住魂魄的网。
那并不是一只善良的鲛人,相反善于伪装,她常常藏匿在那团白色雾气之后。
鲛人说话的语气和人不一样,可她却偏要学人类用温软的语气,诱捕那些在雾江独行的舟子。
想看她们,撞上不可预知的礁石。
坏吗?也许是坏的。
但是总有人想要突破这层雪白的浓雾,去一探这东海鲛人的真面目究竟为何。
哪怕会撞上不可预知的礁石,哪怕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彼时慕兰时读到这里时,甚觉不可思议,这些人当真是不把生命当作生命么?换做是她这么理智的人,便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慕兰时的思绪依然浮沉,她只觉得自己手指酸软,像是浸润了东海的潮意。
她还在拥抱着谁么?
应当是的。她还在拥抱着戚映珠。
她的小君今日颇有闲情逸致。
她们仍在相拥。
慕兰时抱着她,心中却不可自抑地生出感受。她们之间似乎当真隔着一团雾气——慕兰时默默地感受着戚映珠的存在。
绵软的、滑腻的、隔着东海上的缥缈的雾霭,戚映珠好似随时都会潜进海面,好似随时都会离开。美得叫人生出虚幻感。
就像东海边上的传说那样,戚映珠也同鲛人一样,会发出极其曼妙的声响,诱使那些舟子,直直撞上礁石。
然后落入她编织的网中。
身体愈发热了,思绪也跟着愈发混乱起来。
慕兰时一瞬明白了那些舟子的想法。缘何她们执意要破开这层浓雾,缘何她们要见到这雾后的鲛人。
当局者迷,慕兰时这么想。
就像眼下一样,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戚映珠,听她诱使,做她臣子。
为她甘心撞上礁石,为她粉身碎骨,为她跌落情网……
因为她发出的声响太过诱人了,不是么?
不仅仅是现在。
等慕兰时彻底沉入那飘渺的梦境时,她眼前浮现的,仍旧是戚映珠执笔在脸上涂画的场景。
花脸丑猫。
她听见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对,我便是慕大人的花脸丑猫。”
第100章 100
梁识的死讯、以及他死时奇奇怪怪的境况,早就不胫而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因着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的缘故,街头垂髫小儿都能一个一个地唱着这位书法名家的怪异死法。
——其实他自杀并不是让人意外的,让人最意外的,还是他死时身上覆盖的那些碎纸雪片和梁氏祠堂那奇怪的泥像……
本来大家都半信半疑这泥像之事。
直到有一个从梁家逃出来的仆役声称那泥像之事为真,碎金哗啦啦地洒了一地,而他还用衣角兜了一些出来,在街头巷陌说得比那些黄口小儿更加绘声绘色。
这时候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仆役原本就是服侍梁识的人,只是他亲眼撞见了梁识极其怪诞的死法,如今业已被吓得神志不清、发疯发狂了。
尽管这人是疯了,但是也让大众相信梁识之事确有其事。
捕风捉影的各种言论,再度甚嚣尘上,也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今日皇帝将自己的几个子女召来,便是为了问问她们对梁识之死的看法——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查出沧州矿脉的始末。
皇帝是在御书房接见自己的子女的。
兽首香炉接连不断地吞吐着龙涎香。
就在这袅袅白烟中,老皇帝拖着自己喑哑的嗓子开口了:“想必你们都知道,朕今日召你们来的原因。”
召见她们之前,老皇帝便已经暗示过她们了。
今日来的孩子并不多。
老大孟琼、老三孟瑞、老四孟班、老六孟珚、老十孟珏。
别的孩子,目前皇帝还没有考虑过。其余人来与不来,都是那模样。
安华仍旧随侍在侧,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几位皇女皇男的模样——她心觉诧异,目光逡巡过几个来回之后,终于意识到“奇特”的点在什么地方了。
其实就是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谁呢?
太女孟琼,自降生以来,便受倾力培养;而她亦不负众望,治国理政上颇有政绩;三殿下孟瑞,同样年长,此前曾外任过一段时间,政绩斐然——他手下的门客甚至有人说,倘若太女殿下在他的位置,也做不到比他好;而三殿下又在陛下抱恙期间渐渐培植出了自己的羽翼,大有要跟太女殿下抗衡之势。
四殿下此人,也类似三殿下,只不过对皇位的兴趣没有三殿下那么大……
十殿下虽然年轻,但是她的生母出身高贵,与仙逝的太后娘娘乃是亲戚,就凭着这个关系,皇帝也得敬她生母三分薄面,什么都不会少了她的……
思及此,安华心中便愈发明朗开阔。
是啊,有的殿下出身高贵、有的殿下政绩斐然,且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冒出来的,那么,这位多出来的瑶光殿下,便成了安华今日思考的重心。
六殿下,孟珚,生母给了她一张极番邦极异域的容颜,那是她出身的烙印,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低微。
六殿下甚至是最近才挣到一个封号,想她做出太女殿下、三殿下和四殿下那样的卓然政绩几不可能,但是她今日偏偏出现在这里。
当真是厉害的一位殿下。安华不免在心中暗暗称叹,若是没有点手段,六殿下怎么可能站到这里来?今后陛下山陵崩后,这朝政局势还当真不知道如何变化呢!
“梁识此人,死不足惜。”三殿下孟瑞忽然抱拳出列,慷慨陈词,“此人枉费‘书法大家’、‘清流之首’的名誉,不仅让自己蒙羞、让家族蒙羞……”
说到这里,孟瑞还拖长了声调,想要更全力地斥责梁识的荒谬绝伦:“更让朝廷蒙羞!”
“依儿臣愚见,梁识此事在京中引起喧嚣甚多,更可恨的是,他已经死了,可这些流言蜚语还在……他于朝廷,简直是个污点,虽万死也不能赦其罪过!”
孟琼和孟瑞如今本来就是对立面,她听完孟瑞说话,淡声问道:“若是按照三弟所言,这梁识的犯下的罪过,要怎么波及梁家人呢?”
“应当按照《大祁律令》,一一核定罪名,”孟瑞冷笑着出声,又看了一眼孟琼,说道,“怎么了,太女殿下莫非是觉得梁家人出了这种败类货色,不应该重罚吗?”
接着,不等孟琼说话,孟瑞便滔滔不绝地数算起梁识的罪过来。
原来,在他的那里,调查全部都清楚明晰,梁识的罪过已然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比街衢巷陌口口相传的碎嘴流言要严重上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