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你看,你是不是被那头毛驴传染了病气和傻气!”周三不故弄玄虚了,直接道,“不然的话,我真的想不到,你为何会想到这种主意,去和兰姑娘抢应姑娘!”
  “她们两个可是一对——”
  周三性格也较为豪爽不拘,这会儿对林惊寒的怨言上来了,更是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痛骂,声音愈演愈烈,吓得五姑姑连忙过来拉了拉周三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她们这个驻地又不大,这声音若是再大一点,恐怕这对佳偶就要听到了。
  白衫女子先劝住了气上脸面的周三,又过来劝说林惊寒:“惊寒啊,五姑姑知道遇见一个称心的人不容易,但是刚刚三娃说得也有道理不是?”
  “人家既已成双成对,你这又要棒打鸳鸯又要去横刀夺爱的,这不就是同人家结怨么?听姑姑一句劝,不要这样做了……”五姑姑说得苦口婆心,说完近的又说更远的,“况且,你知道我们当家的要过来,要是让她瞧见,你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决斗,要抢走那姑娘的妻子……”
  “成何体统嘛!”
  五姑姑行走江湖多年,看人很准。兰姑娘——有着一双圆钝杏眼的兰姑娘,并不是个什么身强力壮之人,当然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她只是想要劝住亢奋头上的林惊寒。
  至于她后面说的“大当家”更非信口胡诌。大当家名头响亮,但其实也很年轻。五姑姑自己推测,那大当家的估摸着就和林惊寒差不多岁数。
  然而林惊寒计划已定。她倔强地摇了摇自己的头,说道:“五姑姑,这一点您便放心吧。惊寒所做之事绝不后悔。您说得有道理,那个兰姑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所以,我贸然地同她决斗,这的确是欺负沓她了。我会想出一个更公平的法子,”林惊寒的嘴角忽涌现一丝弯弧,她想起来了方才五姑姑告诉她的话,“五姑,您不是说了么?大当家的她也会来。”
  五姑姑诧异地看着林惊寒:“大当家来,怎么了?”
  “您见过大当家么?”
  五姑姑噎了半晌,虽然她方才一口一个“大当家”,但是仔仔细细地思量下来,她却是一点都没有和这位大当家打过交道。
  不过,见过还是见过的,就是没有说上话。
  于是五姑姑老老实实地道:“我见过她一面,只是她不曾看见我。”
  “那您有同大当家说过话么?”林惊寒继续追问。
  “……当然没有。”
  “您同她关系如何?”
  这三条问句下来,五姑姑的面色已然微微涨红。
  她方才都说了,只见过一面,而且大当家的还没有见过她啊!这后面的两个问题有必要问么?
  五姑姑面色沉了沉。看来这六妹子是觉得她说的不对,当着众人的面刁难她!
  还不等五姑姑发作,林惊寒却笑盈盈地说开了:“好了五姑姑,我只是想同您说一说……您不认识大当家的,对吗?”
  “但是我认识,她也记得我。”说到此,林惊寒的眼尾泛起了细碎的笑意,“到时候正好她来,我让她看看,我同那位兰姑娘,到底谁才是最适合应姑娘的人。”
  是啊,镖局里面最有权威的人当然是大当家的——她林惊寒恰恰便同大当家的有交集。
  五姑姑不认识大当家的;周三也不认识大当家的;白髯的周叔公也不认识;
  瞧,自己到现在都记得大当家的名字呢——
  戚、漱、玉。
  林惊寒默默地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大当家的名字。
  明明是个武人,名字却取得颇为风雅。
  她想,大当家来正好,为她做了这个媒最好。
  ***
  戚漱玉已经等了戚映珠的回信一日又一日,可自上次收到戚映珠的信已经快一月了——按照她们做好的约定,大约十日就会收到一封信。
  戚漱玉知道戚映珠很多事情,她的近况她的童年,这些都由戚映珠一一告诉给了戚漱玉。这些戚漱玉若不知道清楚,她自然也不会倾力相助。
  譬如这次戚映珠外出时,就给戚漱玉约定好了几日寄一次信,又在什么地方。而她的同行者,戚漱玉也清楚。
  想到妹妹的同行者,戚漱玉锐利的琥珀曈中便闪过一点暗芒。
  这次同妹妹一道的同行者,不是别人,正是慕兰时。
  饶是戚漱玉在东海一带生活长大,也风闻过此人的鼎鼎大名。
  当然了,京畿的人传诵慕兰时的大名,而她们东海一带尤是她们戚家,自然要予以唾弃。
  呵,踩着民脂民膏堆砌的朱漆台阶上、踩在百姓头上敲骨吸髓的世家皇族,要尽百姓的一切、心安理得地做着蠹虫,却要她们反过来歌颂?!这天下便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们东海戚氏,这么多年便是为此而活。
  戚漱玉望着镜中自己紧抿的唇线,又慢慢延展到了自己的整张脸。
  她其实和妹妹的长相有些相似。只是妹妹的长相更为柔和,而她的长相更为锋锐。
  她们都有一双如同琥珀一般、晶莹剔透的琉璃瞳。
  只是眼瞳中淌流过的东西,到底也不同。
  戚漱玉眼眸忽然一暗,她自己的瞳中,大抵永远翻涌着潜藏暗礁的涡流。
  “啧,慕兰时,若非你有用,让我瞧见你同舍妹在一起,我定然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会取下你的项上人头。”戚漱玉喃喃自语,忽而放下手中铜镜,遥遥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
  她不仅知道戚映珠眼下是和慕兰时同行去往沧州,更知道戚映珠还同慕兰时订下了婚约。
  ——还好她的妹妹不愧是戚氏女,脑子转得过来,先用婚约一事稳住了慕兰时,这样二人的感情还可慢慢推进。
  只是订下婚约已是终点。戚漱玉得知,慕兰时几次三番想要与戚映珠成亲,但是后者都没有答应。
  如今大抵还是吊着的。
  戚漱玉虽然嫌恶妹妹与慕兰时有深交,但是转念一想,慕兰时如今炙手可热,家中老母又是司徒,妹妹倘若能够完全获得慕兰时的信任,对她们戚家来说自然是喜事一桩。
  只不过委屈妹妹了。戚漱玉忽而鼻尖一酸。
  这些世家不要脸,但凡哪个世家儿女有点什么,便敢找那些人敲锣打鼓一阵吹捧——三分姿容吹成天人,两分才学捧作圣贤!
  是以,那些评论家说慕兰时什么“风神秀彻”,戚漱玉一句话都不相信。顶级世家的大小姐,难不成还有人敢说她坏话不成?
  妹妹在建康戚氏那边受了不少的苦楚,如今一朝割裂、斩断关系,又独自立足……
  明明她转身回到她们怀中,必不会像现下这样立足艰难。
  但妹妹的顽强坚毅便在于此。
  戚漱玉垂眸看见桌案上自己垂落的鸦青发丝,心里更不是滋味。她自己在东海边上自由自在惯了,头发乌黑油亮;可是妹妹呢?她上次分明看见妹妹头上一根华发。
  大抵是跟在慕兰时这种人身边的缘故吧。戚漱玉暗想。
  她反正忍受不了留在任何一个世家出身的人身边,特别是慕兰时这种出身四大家族之首的豪门。
  戚漱玉自己都如此了,她的家人更甚。戚漱玉都还算是其中大度的,若是给她们脾气最爆的娘亲知晓,怕不是要开着东海的船劈波斩浪过来,非要将映珠妹妹带回去不可?
  哎。戚漱玉叹了口气,抓揉着自己的头发,愈发奇怪这次怎么不曾收到妹妹的信件。
  莫不是遇难了?
  戚漱玉忽然胸口一滞,眉头深深锁住。
  慕兰时这种人死了便死了,只是她此次出行莫不是奉了皇命?而且她难道没有人暗中护送?
  总之,戚漱玉胡思乱想着,只不希望戚映珠有什么大碍。
  ***
  “你轻些行不行……哪来的手劲这么大,你还是不是文官了?”
  被斥责嫌弃的指尖,尚还沾着晶亮水渍。
  戚映珠嗔怪完慕兰时,只觉自己浑身酸软,身体都要化成一滩一滩的春水了。
  ……尽管现在床榻上的情况也不乐观,只需要轻轻地别开眼睛,便能看见一团一团洇湿的地方。
  这里一块,那里一团,不管怎么瞧,这片方寸之地,都透露着极其糜。艳的光色。
  “轻些?”慕兰时诧异地抬眼,“娘娘想要怎么轻?兰时不明白。”
  她鬓角、脸庞、还有唇瓣都沾着湿润的水液。不仅仅是汗液。
  哪有什么明不明白的?
  戚映珠的胸前尚在急促起伏中。
  很显然,她还没从那来得汹涌、气势澎湃的春潮痉挛中回过神来。
  说轻是什么轻?说重又是什么重?戚映珠不想解释。
  空气中交织着她们两人馥郁浓。情的信香味道。
  丝丝缕缕,交缠不休。
  “原来如此啊。”戚映珠终于缓过神来,说道:“慕大人不知轻重,那我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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