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叹气:“饶了我吧,你还记得我只是你的房客吗?”你食指指向自己,又调转方向虚空点住茉莉脑袋,“你才是房东。”
  茉莉吭哧瘪肚。
  你侧手,撑住脸颊。
  再简单的动作茉莉却不敢与你对视,他胸前系着荷叶边围裙,粉色格子绣有一只可爱的豆豆眼小熊,配合他那颇有反差的身体与性格,你没忍住,掌心捂住嘴角。
  茉莉瞪大眼:“你笑了!”
  “没有。”
  “我看到你笑,就看到了!“
  “……”
  你无视他,掀高小腹薄床单,动作再简单不过,你却不得不抵住身后靠背,才能勉强缓解异样压迫感。
  你脑海中蹦出个猜测。
  苦夏?
  不对吧,哪还有九月犯苦夏症的,还有谁家苦夏腰疼……
  薄单盖了还没三分钟。
  你抬腿噗一下踢开。
  动作吓了茉莉后腿两三步,他缩头缩脑地,视线躲闪游离,你无语:“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指的是刚才身体不受控地行动。
  茉莉瞅瞅你,呲溜钻回厨房。
  一点动静就吓跑,怎么像只小老鼠。
  “丁茉莉!”
  你第一次连名带姓喊他的大名,人在厨房急急忙忙地回应,探出被油烟熏得发红的脸:“稍等下,马上就好了。”他不给你再度开口机会,又一头扎回厨房里。
  不多时,他端出来一盘番茄炒蛋,客厅顿时弥漫开酸味儿。
  你却觉得很好闻。
  见你咽下半勺,茉莉重重松了口气。
  他振振有词:“书上说,你会经历三个时期,首先是不可置信,会极度恐慌,对自己产生怀疑。其次是兴奋激动,对周围人进行报喜,恨不得昭告全天下……”
  他越说越兴奋,开始手舞足蹈。
  你听得满头雾水。
  你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住为你捏小腿的茉莉,怀疑目光扫过他略显心虚的脸,你命令他与你对视。
  “你有事瞒我。”
  “......”
  “哪能呢。”
  他底气虚,手上动作却不停,手法极其专业,像是特意找师傅学过:“别想太多。”
  别想太多。
  明明是很正常的劝慰字词,也不知怎么就激起你的火。
  你冷笑:“我哪里多想?是你无事献殷勤,又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瓜果蔬菜不要命地往家里堆,非得要我直说,我闻到这些就忍不住想吐吗?”
  你这些天第一次说这么多的字。
  一口气说完,你胸腔发堵,直立起身坐在沙发边缘深深呼吸,约莫半刻钟才恢复到原先状态。茉莉表情惊慌,他手臂伸到半空虚虚环绕住你侧腰。
  再傻,也得反应过来了。
  你起身,快步推开茉莉卧室门。
  “等等等等?!成露!成露!”
  茉莉左脚绊右脚,呱唧摔倒在地,动静震歪了桌面堆的书。其中一本啪叽滑来,刚巧停到你脚边。
  你捡起,你翻开,你念出来名字。
  “……孕妈妈必做的100件事?”
  你面无表情扭头。
  茉莉哆哆嗦嗦:“成露,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瞒着你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我亲眼看到,有个东西在你的……”
  “你女朋友怀孕,拿我练手?”
  “啊、啊??”
  茉莉傻在原地,呆若木鸡。
  第26章
  你认为茉莉简直不可理喻。
  “你想当爸想疯了吧?”
  虽然茉莉从未提及过他的感情生活,但你感觉他应该是不缺人追的体育生,人脾气又好,简直属于没有毛的水豚。
  更何况,他眼窝子浅,你讲话语气稍微严重点,指不定人又躲去哪里偷偷哭。
  你小时候就没哭过。
  或许有吧,但你不记得,等同于没有。
  茉莉在你说完话,就低着头两只手抠来抠去势必将其拧成麻花,偶尔抬头,捕捉到你嘴角轻抿后又移开视线。
  躲躲闪闪,跟受欺负的大闺女一样。
  “……”
  就这样重复三次,茉莉总算鼓足勇气颤巍巍伸手,从口袋掏出双拖鞋,放在你光着的脚边。
  “我不交女朋友。”茉莉吭吭哧哧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他偷偷瞧你,发现你还没穿好拖鞋有些焦急。
  你感觉茉莉越来越怪,再加他表达出来的意思,你缄默片刻。
  “男的也不能……怀孕吧?”
  茉莉脸蛋顿时通红。
  他结结巴巴:“我我我,没那个意思,男的当然不能怀孕,我之前也不信,就……”
  茉莉胸腔憋着气,他嘴笨,与油嘴滑舌无缘;胆子还小,白长那么大个子。你知道他会在你洗脸时偷偷看你,但目光毫无亵渎之意,干净而纯粹。
  某次你与他顺路上夜班,刚巧路过一家花店,他在橱窗前驻足好久好久,你顺茉莉视线望去,那是一束铃兰。落日余晖照在玻璃板,茉莉眼神温柔静谧,他看着那花,像是入了神。
  你接过他的话:“就什么?”
  “就、就看到了,不得不相信了。”
  茉莉向前,他无视你眼底错愕,蹲身握住你脚踝,耐心地帮你穿好拖鞋。
  你不擅长与人如此进距离接触。
  他这冷不丁的动作令你连连后缩,脚跟撞到床板,你腿弯失力不受控后仰,重重跌坐在茉莉床上。
  “喂!!”
  力量悬殊,你处境被动,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刚巧被茉莉捕捉到。
  “要讨厌我了吗?”他追问。
  身下床板巨硬,你单是保持平衡就已经耗费全部力气,无奈抬脚踩住茉莉大腿前侧试图提醒他要保持距离。
  你无奈:“说什么傻话。”
  茉莉小心翼翼伸手,指尖距你鼻尖不到五厘米:“成露。”
  “干嘛。”
  “别厌烦我,好不好?”
  分明是朋友之间再平常不过的语句,由于你们两人的姿势,反倒有种很微妙的越线感。
  你反问他:“你做了很糟糕的事?”
  茉莉不吭声。
  “无法原谅的程度吗?”
  他低头慢慢俯身,看出你腰部不适,他胳膊横到你后腰,人肉垫子的触感结实具有弹性,轻松拖起你悬空部位。
  茉莉一点点试探。
  他侧脸贴住你脖颈,皮肤温度相传,你装作不在意,其实横在床的手臂紧绷,人体独有的高温让你头皮发麻,脊骨一阵阵疯狂收缩扩张,引发四肢末端钝涩。
  这是痛吗?
  你凝视惨淡的天花板,白煞煞的颜色令你脑海轮闪稻田暴雨天。
  被花斑蛇勒脖所带来的窒息感从你小腹腾起蜿蜒直上,蛇类独有的肥腻冰凉重新盘绕在你锁骨,你回忆起蛇尾钻入耳道深处传来的刺拉、刺拉的崩溃恐惧。
  但茉莉不是花斑点蛇。
  你抬手,拂开茉莉堆在你脖颈的发,他头发长度比先前多出来一拃,发质细软,所以会带来蛇类的错觉。
  茉莉的脸埋进被子,他声音嗡闷。
  “念中学时,因为我个性比较软弱,同学们都喊我娘娘腔并给我取各种难听的外号,娘娘腔还算是比较「文明」的叫法。”
  “那时候我不懂得反抗,也不会用拳头保护自己,只能装满不在乎跟着附和他们。”
  “我以为融入进去,那群坏孩子就会觉得无趣,不再以我为取乐目标。”
  茉莉的声音断断续续,短短几句话,他停顿不下三次。
  “但趁体育课,他们用油笔在我的课桌写满了污言秽语,下一堂课整个班视线都落在我身上,包括……任课老师,”他苦笑,“包括我的名字,茉莉,其实是莫离,上户口的人打错,就误打误撞用到报学籍时也没改。”
  你恰到好处插话。
  “那他什么态度。”
  茉莉反应慢了半拍:“谁?”
  “任课老师。”
  “啊……说实话,不太记得了,”茉莉移开身子,默默躺到你身边,“应该是在看笑话吧?我只记得把桌子搬到走廊,用消毒湿巾擦了半节课。”
  “后来呢?”
  “我不敢还手,但跟家里说明情况,家委会介入,给那群学生记了大过。”
  你眨眨眼:“家委会还有这种作用?”
  “本来没有的,我父母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连带着开除那位实习的代课老师。”
  好吧,当你没问。
  “那成露呢!”
  茉莉撑起胳膊,他目不转睛盯着你,大有你不讲些过去绝不善罢甘休的气势。
  你回避话题:“都一样。”
  “少骗我,你肯定是学校里被众星捧月的风云人物。”
  茉莉伸手,老茧硬挺硌你脸颊,你佯装生气回瞪,岂料人目光瞬间变得恍惚,结结巴巴半天没支吾出半声。
  你不理解:“众星捧月?”
  他保持侧身姿势,搭在你右脸的手指却慢慢收回:“被很多人宠爱、喜欢,对于成露来讲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吧?”茉莉语气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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