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从他身体里出来!!”
  你与那串血铃兰保持距离,脑海飞速闪现一幕幕画面,究竟哪天?什么时候?怎么就悄无声息依附到了茉莉身上?!
  茉莉从最开始的茫然回神:“成露。”
  你回神,但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
  “谁在我身体里?”
  茉莉掌心托起往下垂落的血铃兰,他右眼已经被血丝覆盖瞳孔,颜色腥红,左眼还是原先清明。
  你没底气直视他的注视,狼狈不堪地移开视线:“……”
  茉莉觉察到你指尖止不住地颤抖,明明该恐惧的是他,却仍微笑着轻轻回握你发抖的手腕:“没关系,帮我剪断它吧。”
  他话音刚落,有硬物触碰你手边。
  美工剪锋利冰冷,茉莉掌心护好尖端,就怕不小心误伤你。
  你心跳一次比一次快。
  你心乱如麻。
  剪?怎么剪?谁能保证会不会对茉莉造成二次伤害,之前所有被它们依附的人非死即残,但茉莉仍还活着,或许代表它们压根就没想下死手?
  不,不应该。
  它们是喜怒无常的「怪物」,你分不清它们在警告或则谋划更进一步的行动。
  “……”
  看出你的无助与窘迫,茉莉把剪刀放在你大腿前侧,他停顿片刻:“我见过它。”
  你脑海顿时浮现那团扭曲挣扎的虫卵。
  它们本就是异类,为什么你会对杀死它们感到愧疚,为什么你觉得它们是神,在你想要跟它们和平共处时,为什么要无视你的心意,去对笨拙但小心呵护你的茉莉下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想不通,头痛欲裂。
  “可能是我的话惹怒了它,”茉莉声音依旧温和,他环住你的腰,因为摇动的血铃兰无法进一步靠近,“让你担心了,成露,对不起。”他自顾自道歉,饱食鲜血的铃兰花失去原本洁白,红艳艳几乎成透明,用灯光一照还能清晰捕捉密布连成网状的毛细血管。
  茉莉暖咖色眼珠就镶嵌在表里深处。
  晶状体歪斜,一动不动,雾蒙蒙。
  正盯着你。
  你牙齿都在打颤。你想张口,舌尖发麻囫囵不成个,哽咽好几次:“……哪句话?”
  “……”
  “茉莉?”
  “别难过,成露。”
  茉莉回避问题,他勉强用仅剩的左眼来凝视你,仿佛想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力记下你的相貌,他的手臂结实掌心温暖有力,但伴随嘴角溢出的腥红的血,覆盖在你体表的热意一寸一寸降低。
  “又哭了,小爱哭鬼。”
  他身子不受控制地下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爱哭,要是再被欺负可怎么办?”
  你不敢看他双眼。
  你的泪一滴接一滴,砸在茉莉的脸,竟然分不清是他的泪水,还是你的哀悼。
  “茉…莉……”
  “你要记得好好吃饭,不要用零食应付了事,冰箱里面有我先前包好的水饺,肉的需要滚四滚开水,素的需要滚三滚,外面卖的饭不干净,冰箱里的饭菜应该够你吃一阵。”
  “……”
  “这栋房子是我自己买的,我家里人不知道,在你找到住处之前,都可以在……”茉莉半口气没提上来,他胸腔呼吸声呼哧,犹如破掉的鼓风机,“你一直住这吧,好不好?”
  他死死握住你,力度大得快要捏碎你的骨头。
  血铃兰越坠越深。
  茉莉的眼珠由咖色渐渐变成苍灰,他仅剩的左眼含笑,静静地看着你。
  你胳膊脱力,没抱住他,连人带剪刀的共同摔在地,可你竟未接收来自后脑勺的痛意。你撑起身子,入目却是茉莉的手,苍白干枯,皮肉以不可控的速度老化。
  “茉莉,茉莉!不要……不要……”你仓皇无助,死死攥住他手指,心脏痛感迫使你不得不大口大口吸气,“不要死!不要!!”
  他不会再微笑着呼唤你的名字。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还在想着……
  保护你。
  第29章
  你猛地睁开眼。
  视网膜依旧残留花斑蛇腹的纹路,短短四小时的睡眠时间,却是你第三次从噩梦中苏醒。
  你缓和好长一阵,才勉强克制作呕感。
  风扇到了设定时间关闭,卧室透出闷热潮湿的黏腻,你却没舍得开空调,用凉湿巾盖住胳膊降温。
  你摸索下床,按亮床头灯。
  光芒影绰,照出房间中央的硕大冰柜。
  你走向前握住其冰冷边缘,低头凝视睡在里面皮肤青紫的男人,看向那包裹在血铃兰花中央的咖色眼珠。
  你抬手,隔空抚摸:“早上好,茉莉。”
  “……”
  自然,你的问好等不到半声回应。
  但你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的日子,你静静趴在冰柜玻璃好一阵子才缓缓直起身子。
  你的后腰隐隐作痛,酸胀感连绵不绝,可没有温暖结实的手臂帮你舒缓,你迫不得已蹲下,额头抵住冰柜外壳,用力弓腰。
  动作之下,你鼻尖几乎埋进胸腔。
  氧气开始变得稀薄。
  你反而变本加厉地捏住鼻子。
  那天,茉莉在你怀里失去呼吸,你静坐数十分钟后举起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你不傻。
  茉莉三番五次的摸你小肚子,声称要做一名合格的父亲。
  所以,你身体里面有个「胚胎」。
  你怀孕了。
  你从最开始错愕、崩溃再到现在忍住孕吐洗脸直身,面无表情凝视镜中倒影。
  统共不过三小时。
  但如果对象是它们,很多疑惑都迎刃而解,包括茉莉奇怪的去世方式。
  世道哪有绝对的非黑即白,但女人拥有孕育生命的子宫却是毋庸置疑的一点,可你肚子里竟然能填充生命。
  “嗬——咳咳咳、咳咳!”
  你松开手,大量空气充斥肺泡,长时间缺氧导致你头晕眼花,你深呼吸,扶住冰柜勉强站起:“茉莉,我杀不掉它。”
  冰柜玻璃表层起雾,你用袖子一点点擦干净,血铃兰里垂落的眼球黯淡无光。由于长时间的低温冷冻,茉莉瞳孔仍未涣散,还是生前温和模样,只是被血铃兰包裹显得格外怪诞。
  你只是觉得,茉莉不应该死。
  “为什么要杀了他?”
  茉莉死在你怀里以后,这句话就成了你的口头禅。
  你来到镜子前,一点点解开睡衣纽扣。
  肚子里的异类利用爬满你身体的青紫色纹路来昭告它的存在,却又在你的锁骨胳膊等所有衣服无法遮盖部位消失得干干净净。
  像是一种无声警告,你每次用剪刀抵住肌肤表面,青紫色痕迹会一次次加深,直到化为浓黑刻在你的血管深处。
  你的胳膊干瘦,甚至能清晰看到旋转的手骨,大腿根部无法并拢,睡裤空荡荡地挂在腰胯,走动时犹如骷髅骨架,可偏偏腹部涨鼓出小小弧度,丑陋悬在骨架之上。
  你凝视你。
  你肚子里的东西是它们,既然如此,能承载它们的你还是人吗?
  它们杀了茉莉。
  “呕——”
  腹部翻搅的恶心直窜喉咙,你捂嘴左手撑住洗手台,你握住沾满血迹的剪刀,水流强劲,血液混合银丝尽数冲进了下水道口。
  你弓着腰呼吸,无法分清挂满脸颊的是泪还是冷汗,你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连带指关节肿胀发麻抽搐,痛感乱如麻。
  你太熟悉这种“惩罚”。
  每当你有异常举动,它都会让你右手剧痛不止,直到你全身脱力躺在地板上动弹不得它“大发慈悲”停住,让你身体纹路爆发剧烈的、必须用刀剖下去肉好像才会停的痒。
  你跪摔在卧室门口,视野天旋地转,丢在地面的手机震动。上面沾满了茉莉眼睛里的血,因为干涸凝固表皮,显得晦涩不堪。
  你拖动沉重脚步,闪烁的号码陌生,你本想等它自动挂断,可对方孜孜不倦,伴随接听响起的轻微电流,铁门敲击响动钝闷。
  电话里,一道极为熟悉的男声入耳。
  “露露,开门。”
  他料到你就在附近,向前半步。
  你听到了,赵立商的呼吸声。
  很轻、很浅,却能掠杀掉你的命。
  第30章
  赵立商凑近门边。
  他整个身体几乎贴到滚热铁板,透过被遮挡的猫眼,他仿佛看见躲在里面发抖的露露。作为会所顶层消费的“大金主”,想要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小鸭子的电话与住址简直唾手可得。
  就如他设想中的那样,刘成露安然无恙地从高中毕业,顺利考到全省排名前三的综合类大学,又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一时风光无限,最后沦落到夜场卖艺生活。
  他卖的虽然是艺,可赵立商觉得除去他的脸,几乎没有丁点可取之处。
  “门卫说你已经快半个月没出门了,露露,”赵立商敲敲门,伴随动作,手机与铁门的碰撞声犹如催命符咒,“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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