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奥菲将一侧耳朵紧紧贴在那片温热的肌肤上。
起初是一片寂静,然后,微妙的水流声开始传入耳膜,偶尔还有更加轻微的咕嘟声,气泡在温暖的液体中轻盈地上浮,然后破裂。
很好听。
如果让奥菲形容的话,就像星尘在引力的牵引下,沉入星环深处的呼吸声。
奥菲闭着眼,世界好像更不真实了。
喀戎垂眸凝视着雄虫,铂金色的发丝蹭在他的小腹上,异常乖巧。
公寓的楼层很高,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毫不吝啬地倾泻在他身上,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温柔地梳理过那些柔软的金色发丝,又停留在他额头上的火焰纹上,轻轻摩挲了下。
巨大的幸福和宁静包裹住了他。
在确认了最重要的雄虫安全依偎在怀中后,连日来的紧绷和此刻由孕蛋带来的奇妙安稳感同时涌上。
他就这样在温暖的阳光和爱虫的体温中,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
奥菲依然恍恍惚惚。
太阳西斜,金色的光线拉长了室内的影子。
奥菲还是恍恍惚惚。
夜色渐深,霓虹灯光开始在窗外闪烁。
奥菲仍旧恍恍惚惚。
喀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雄虫已经换了个姿势。
雄虫跨坐在他身上,下颌搭在他的肩膀上,双臂紧紧环住他的后背,整只虫都贴在了他身上,体温通过大面积的肌肤接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雄虫似乎感觉到他醒了,贴着他脸颊的头轻轻往后退了退,直到鼻尖刚好能蹭到他的脸颊才停下来,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你可以不要它吗?”雄虫的声音闷闷的,瑰色的瞳孔直勾勾对着他的眼睛,睫毛险些刷到他的眼球。
是‘你可以不要它吗’,而不是‘我们可以不要它吗’。
微妙的用词差别。
大概又是雄虫那诡异的独占欲在作祟吧。喀戎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己对雄虫这种不合常理又极端的反应似乎产生了一定的抗体了。
维持着被对方跨坐环抱的亲密姿势,他甚至调整了一下手臂的位置,让雄虫靠得更舒服些,这才用平稳的声线回应:“雄主,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只雌虫会不想要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虫崽。”
“……”雄虫沉默了很久,久到喀戎几乎以为这场奇特的谈判已经无疾而终。
然后,奥菲突然开口:“……雌父。”
如果喀戎想要一只属于自己的虫崽,那么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军雌瞬间僵住,他甚至怀疑是孕早期的激素影响导致了自己幻听。
雄虫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停滞,又重复了一次,这次更加清晰:“雌父。”
喀戎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雄虫似乎怕他没有理解,还尽职尽责地取出了光脑,放出了一段模糊的视频,隐隐约约看着好像是在处刑场。
模糊的画面中传来了一句很轻的话,但军雌的听力很好,他能清晰的分辨出来那句:
“笑你雌父呢,小崽子。”
……
视频结束,雄虫再一次固执地低低地唤了一声:“雌父……”
巨大的荒谬感在喀戎的心中不断闪过。
……这合适吗?
喀戎的呼吸滞了滞。
一块很有分量感的巧克力味马卡龙正被一柄微弯的甜品刀,隔着几层薄薄的包装纸缓缓向下施压。
第48章 歇罗星
以喀戎的年纪, 确实能生一只奥菲出来。
这个想法让喀戎更不好了。
尤其是在他刚做了一个美梦之后:梦里,一只金发的小雄虫,长得与奥菲有几分相似, 乖巧地蹭在他腿边, 奶声奶气地喊着“雌父”。
是真·很小的一只, 正经小雄虫。
不是身上这一大只。
喀戎吸了口气,带着羞恼和一丝尴尬,有点粗暴地直接抓着奥菲的腰把他拎起来,丢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这对于他来说稍微有点超过了, 至少现在很超过。
军雌看也没看一眼被丢开的雄虫, 转身大步走向盥洗室,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怀蛋期间的雌虫总是如此暴躁易怒,他想。
奥菲的想法很简单,他要进去, 那是他的领地,是他的!不是那个连个点都算不上的陌生东西的。
现在他呆滞地看着雌虫决绝离开的背影。
失宠了。
喀戎以前从来不会拒绝他的。
他默默摸摸自己的腰, 被喀戎抓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青了,绝对青了。
连续几天奥菲都蔫蔫的,他甚至拒绝提供信息素。
喀戎一开始并没有很在意,毕竟几天的信息素而已, 一天就能补回来了。
刚好他又很忙, 压抑的军务和筹谋汹涌而来, 吞噬着他的时间和精力。
「wing」开始在各个星球积攒势力, 煽动言论。
很多小的势力迅速响应,就像燎原之火,虽然势力微弱, 但是架不住一直在蔓延。
帝国已经开始严肃处理了,尤其是主星。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认为是「wing」的成员,街上巡逻的军雌增加了两倍,任何集会都可能被强行驱散,恐慌和猜疑像霉菌一样在主星的角落蔓延滋长。
如果说「wing」的宣言是一个序章,蒙特大公带着数量庞大如黑云压境般的空行军种抵达主星,就是一个沉重又清晰的开端。
这意味着帝国正在聚拢自己的势力,整个主星都笼罩在一种风雨欲来的低气压中。
皇室内部早就争斗不停,派系倾轧,内忧外患让他们自顾不暇。
四百年的帝国根基早就松动了,一旦虫皇这最后的象征性支柱倒下,维持了四百多年的秩序就会在瞬间分崩离析,重新进入那个弱肉强食又混乱不堪的混沌时代。
好在喀戎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不至于让他在风暴前夜焦头烂额。
他最近一直在暗中联系自己的旧部,利用早已铺设好的隐秘网络,将最核心的亲信力量分批隐蔽地调往遥远的歇罗星。那座军事要塞般的主星城,是他经营多年的重要据点,也是他未来棋盘上不可或缺的堡垒。
工作间隙,他也时不时看看监控,雄虫几天没好好进食,原本就尖俏的下巴更加削薄,整只虫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脆弱感。拒绝提供信息素的行为显然也影响到了他自己。
看着恹恹的雄虫,喀戎的心中涌起一股焦躁和担忧的情绪。
他恰好需要亲自去歇罗星一趟,确认势力转移的进度和一些关键布置。
他微微拧眉,随即做了一个决定。
就带奥菲一起去吧。
就当是散散心。
如果这只固执又让他摸不透想法的雄虫拒绝他,就直接绑走。
奥菲当然不会拒绝,他需要了解喀戎的一切。
通往歇罗星的航线避开了所有常规航道和帝国监控节点。因此星舰无法依赖自动驾驶,只能由喀戎亲自掌控。
喀戎稳坐在宽大的驾驶席上,手指在复杂的全息控制面板上沉稳地点触。眼角的余光里,一抹铂金色的身影安静地靠在巨大的舷窗边。
奥菲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他的额头几乎要贴上强化玻璃,瑰粉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窗外快速流动的星海。恒星拉成了一道道长长的光带,明灭不定的星尘像细碎的流沙滑过。
过分安静和专注的身影,忽然让喀戎想起了主星上那些贵族豢养的稀有名犬……这是一种很珍贵又濒临灭绝的生物。
他们被精心修饰得毛色光亮,姿态华美,却脆弱敏感。他们跟在主人身边乘坐悬浮车出行时,同样会把脸紧紧贴在车窗上,目光执拗地追随着飞速倒退的街景。
现在的奥菲,真得很像一只……价值连城、闷闷不乐的毛茸茸摆件。
星舰穿透稀薄的大气层,缓缓降落空港,奥菲透过舷窗俯瞰下去,这里与帝国资料库里描述的,被标注为废弃矿星的荒凉景象截然不同。
无数形态各异的悬浮载具在光轨上拉出绚丽的光线,摩天大楼覆盖着郁郁葱葱的仿生森林,立面垂直流淌着无数的全息影像广告,高耸入云的直降梯在楼宇间穿梭。
这或许是一座区别于帝国腐朽躯壳之外,悄然生长出的蓬勃又自由的未来缩影,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自由和希望的气息。
他们很快乘坐一辆流线型悬浮车,径直驶向歇罗星最高的一座建筑。
电梯直达顶层,门向两边滑开。
“上将!”
一个熟悉而略带激动的声音响起。奥菲循声望去,见到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军雌快步迎了上来。他的眉眼透着几分英气,瞳孔中闪烁着对喀戎毫不掩饰的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