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 第85节

  忘了这歌到底什么时候添进来的,但实话实说,她唱得挺好,改明儿要是出张专辑,凭今日的热度,定然叫好卖座。
  赵怀钧眸色微潋,下一个路口时,油门一踩,忽然调转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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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息阙今夜无人。
  前些天趁着年关差人来捯饬整理过一通,原先留在大厅的快递箱子被一一分类放置在主卧衣帽间,这会儿房子倒比他上回来时宽敞不少。
  奉颐不在,他也没想着回来。这些天住在朝阳那边的公寓里,日子也算清净。
  这姑娘风风火火说走就走,走之前也没想着给他留个信儿。不上心、不积极,赵怀钧还挺那什么。
  可当他一开门,在玄关看见一双简便的女式休闲鞋时,顷刻间反应了过来——她回来了。
  房间内意料之外的暖意也让他略微意外,心口处到底是随着暖意消融了。
  赵怀钧往里走去,果不其然在沙发上看见一侧躺着休息的姑娘。
  室内昏暗,唯有窗外霓虹映照,微弱清冷的光投进来,她呼吸平稳,姿势放松。一只手垂在沙发旁,地上是无意识滑落的白色纸沓,没整理好,凌乱地散了一地。
  应是她琢磨剧本时困意来袭,就这么睡了过去。
  日夜常伴的人,最是一眼就能分辨——此刻她睡得正香。
  那一刻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了进去,填得很满。
  要说赵怀钧对她是个什么情感,估计一半喜欢一半欣赏。
  喜欢她待他的偶尔大胆的风情,也欣赏她不知停歇的精进与勇攀的野心。这些情感早已随着这些年日积月累的相处冗杂,混在心底最深的地方,难分伯仲。
  赵怀钧站在那处看了一会儿,最后迈动步履,轻声缓缓走到她跟前,捡起地上那沓纸,又蹑手蹑脚地将她横抱起。
  重了些。
  大概被她的家人喂胖了。
  他轻哂。
  平时在他跟前又冷又傲的人,骨子里其实就是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姑娘。
  他怕扰了她,尽量走得平稳。到了卧室,刚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就听见臂弯间的人儿懒散着哼出一声低笑。
  那声儿跟猫似的,又细又轻,带着刚睡醒的惺忪软绵,莫名地招人爱。
  房间里安静,他也不自觉放低了声:“醒了?”
  她两只手搭上了他,勾住他脖子往自己面前带。赵怀钧半跪在床边,就着横抱她的姿势便压了下去。
  姑娘整只身子都在他臂弯,他埋进她肩膀,深嗅她那处洗发水与香水混合的味道。
  困意微散,她闭着眼,偏头贴住他,喃喃道:“做了个梦……”
  梦见她还待在之前那小破房子里,同穿着大裤衩的程云筝拌嘴打闹。
  程云筝贱,不知为何拿着一剧本,字字诛心地对着昔日瓶颈时的她说:那刘阿诗本来就演得比你好嘛。
  关键这厮说得特别认真,好像真就这么回事儿,没办法扭转的事实。奉颐气歪了鼻子,脾气噌地就窜上来,啪一下,狠狠砸碎了桌上的玻璃杯。
  程云筝特心疼,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四处找粘合剂想给杯子“缝上”,口中还叨叨着,说这杯子可是水晶杯,你个穷鬼,赔得起么你?
  奉颐却大叫:死程云筝!那就是玻璃杯玻璃杯玻璃杯!
  这个梦醒过来后才觉得好笑。
  怎么就做了这么个梦?难不成心底里还舍不得那个旧梦旧地么?
  她想起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奉颐今夜落地北京,回到这里时,看见巨大落地窗外的四九城,哪怕春节大街凄清,俯视它们时,依然是满目蓬勃经济,鼎盛国力。
  她瞧了半晌,最后定格在脑海中的,是当年程云筝的那句——
  「如果你有机会,站在高处往下望,就会发现,这北京城真是一望无际。尤其是这片天,不同的人看在眼里,那滋味儿是真不同。」
  说这话的那一天,奉颐正好试镜失败,那个导演刻薄地对她说演得这么烂,怎么敢进这圈子的?她被骂得心情郁郁,程云筝拉着她下楼吃了一碗馄饨。
  那时候的北京,于她而言就是自行车叮当穿过的胡同巷,槐树底下树影摇晃的修车铁皮箱,旧小区公告栏张贴的一则租房启事。
  下了夜戏的姑娘在冬夜的路灯下等待夜班公车,呵出一团白气,在空中悬停片刻,消失散尽。
  一城一江湖,紫禁城红墙依旧,漫天梦想在此镀金。
  夜深人静总是多思多忆。
  她望着脚底下的北京城,转过身。
  场景在那一瞬倏然倒退。
  当年少女宽松t恤变成修身质感长裙,破旧老房子骤然间也变得敞亮,女人背对着的鱼龙混杂的居民楼变成二环内夜幕之下辉煌气派的四九城与国贸高楼。
  无数朴素、渺小而谨慎的时刻,将年少的理想层层包裹,成就如今皇城之下衣香鬓影的光鲜与亮丽。
  这些年一步一个脚印,索性是每个人都心满意足了。
  赵怀钧哪里会懂她心中的弯弯绕绕,只当她是刚睡醒时再正常不过的嘟囔,问道:“怎么提前回来了?”
  奉颐也开始学着他的语调,不着调地缓缓道:“有人说想我,我就回来了。”
  情人床笫间的低声呢喃是催化情/欲与人心的高手。
  他沉沉笑开:“谁说了?”
  奉颐轻啧他,那模样似曾相识。
  赵怀钧这才悠悠回过神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这姑娘一颦一笑竟都像极了他?他们的生活相交相融,许多习性相互感染,发展至今,她许多神情与话调,就连行事风格也在慢慢向他靠近。
  她翻了个身,背对他。
  困乏意难以消减,她想就此好好睡下,干脆敷衍道:“那我明天就回扬州。”
  再见,王八蛋。
  奉颐是真不打算搭理他了。
  她很困,很想睡觉了。
  谁知,搭在她腰侧的手却动了一下,接着慢慢绕上圈住她整个腰身。男人温热的身子从后面覆上来,如往日任何时候一般,留恋地陷在她肩颈之间。
  此时她也还当是两人寻常的依偎。
  直到那双结实的臂膀蓦然收紧,将她往跟前扯了一扯。两人的身体更近更紧,她整个身子更像是被强制嵌在他胸膛与手臂间。
  这个姿势亲热过度,有些不太舒服。
  奉颐扭了扭,想挣扎表示自己的不满,可在动身的那一下,发现自己竟然被桎梏得动弹不得。
  她缓缓睁开眼,喘了一口气:“……赵怀钧,我不舒服。”
  男人却没有理她这话,只一昧收紧,再收紧,几乎以勒的方式把她掌控在自己身边。
  奉颐这下是真难受了,瞌睡清醒了大半,想要回头去瞧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甫一转头,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言不发,沉浸在幽夜里,分明与平常无异,手上却仿佛恶作剧一般故意折磨她。
  没有任何前兆,只有越放越大的力道。
  “你……”奉颐疼得想揍人,奈何双臂被他禁锢,只留下双腿徒劳地蹬着。
  她觉得他想让她死。
  因为太疼太难受了。
  “赵怀钧!”她终于服软道:“我疼。”
  这话说完,后方的人总算有了动作,却是雪上加霜似的,偏过头,照着她脖颈咬了一口。
  没用力,但奉颐从他轻颤的气息中感觉出他挺想用力的。所以他将那股劲儿发泄去其他地方,狠狠吮吸住她耳后那块娇嫩的肌肤,噬咬亲吻,嘬出块明显的淤痕。
  然后手臂骤然一松,终于释放,身体仿佛卸下千斤重块。
  奉颐重获自由,吸了一大口空气,心脏砰砰直跳。
  她忍着疼转过去,想举起手给这莫名其妙犯病的混蛋一巴掌。
  可被他束缚的那一带还未缓过劲儿,奉颐搞不明白这人到底在干什么,此刻也只能虚软无力地拍了他肩膀一下:“不好玩你知道吗?!”
  他贴着她,两只手托住她后脊,被她压在身下。两人依然亲密相近,奉颐现下也总算是看清了这人的神情——古井无波,压根没什么异常。只是眉眼半隐匿在黑夜中,她看不清时,总觉得有股压迫感袭来。
  她看见男人平静的唇角忽而勾起,与往常那副闲散样儿没有分别。
  他什么都没说,俯下身,开始一点一点地吻着她。
  额头、眼睛、鼻子,最后是嘴唇。
  完全不同于方才吮吸她脖颈的力道,他轻柔辗转在她唇瓣,舌尖灵活如手,勾住了她,吮吸着她,衔着她软软唇肉与她昏天暗地地唇齿交缠。
  奉颐被他这套组合拳打懵了。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又给颗糖?
  那个吻带着抚慰与安定,片刻后,他微微退离,在她上方看着她。
  呼吸交织,目光相汇。
  他半跪在地,如同她虔诚的信徒,指掌抚过她的脸,唇边淡淡的笑意温到发柔,眼眸却幽深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他又低下去亲了亲她,低哑的嗓音像是调/情,也像是警告——
  “你看见了,我不放手,你哪里逃得掉?”
  【作者有话说】
  赵老板就类似于笑面虎,但比笑面虎更狠一点的那种~
  第56章
  ◎心尖都跟着颤了两下◎
  奉颐在一个月后,收到了霍式开新电影试镜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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