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实录:启航1926 第250节
第403章 移民中国潮与工业互联网
卡米漫不经心地拆开信封,这样的广告信件太多了。喔,不对!他拿起信封,看到寄件人是中国大使馆签证中心,他的心脏开始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定了定神,从信封中抽出了函件,打开折叠的函件的时候,手不由得有点颤抖,“yes!”他不由得喊了出来,他的签证通过了!可以去中国三年!
他兴奋地跳了起来,新婚不久的妻子苏珊听到他的喊声,进门来好奇地看着他,没等苏珊问他,他已经兴奋地对苏珊喊道:“我的中国工作签证通过了,三年签证!”
苏珊也兴奋地跳了起来——这是一种新的中国工作移民政策,卡米到中国找到工作后,就可以申请家庭(限于夫妻和子女)签证,她也就可以去中国了,而且持有家庭签证,她也可以在中国找工作!
如果卡米在中国的工作顺利,那么一年后他就可以开始申请中国永居权(绿卡),一旦成功,他们就可以在中国定居了。等到绿卡满5年,就可以申请中国国籍了。
卡米是高分子材料专业方向的博士,符合中国的技术移民政策,但以往到中国的技术移民,并不保证家人一定可以获得签证实现团聚。这几年中国的移民政策开始变得宽松,卡米和苏珊才找到了这样的机会。
两人都是美国人,这尤其有点不方便,因为中美之间的政治冲突严重,总是会影响两国的民间交往,也会影响签证申请。但两人还是想去中国,并且已经为此做了很多准备,例如通过了汉语水平考试(cct6级)的测试。
这个时代美国年轻人对中国的向往,有点像李思华原时空中国的某段时间。虽然美国媒体一直把中国黑出翔来,但民间和青年中,中国的吸引力却越来越大。如果说以前向往中国的美国人,主要是因为政治左倾或者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话,最近几年就主要是经济原因了。
无论美国国内主流媒体的舆论如何,但中国人均gdp已经是美国人的1.5倍以上,这总不假,而且美国的有心人都知道,由于中国是社会主义体制,讲究公平,国民收入相对平均,而且生活便宜,尤其是居住、交通和食品。所以中国普通人的生活水平被普遍公认,大约已经是美国的2.5倍以上,这就很有吸引力了。
单单是收入差距,还不足以让太多人动心,毕竟为了高收入而背井离乡,离开从小熟悉的环境,跑到中国那个东方异文明的世界,很多人想想都是发憷的。
但问题是,美国这几年的就业机会太糟了,经济危机已经持续了数年,实体经济一团糟,像卡米这样的博士,就业也很困难,到杜邦这样的大企业就业很难,找个研究所或者大学的教职同样困难。
卡米清楚地知道,化工产业包括高分子产业,在美国的前景并不乐观,中国人的高分子化工很强,他们不仅垄断了社会主义体系内的市场,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也是使用中国产品,因为性价比更高。而在西方内部,西德人的化工水平并不次于美国人,美国要在欧洲市场占据上风很难。
缺乏足够的市场,产业的发展自然就比较乏力。而这几年美国自身的经济危机,对于化工这种基础产业的打击是巨大的,这几年,美国化工业的技术人员不断裁员,哪有多少新的高薪就业机会呢?研发资金也相对匮乏,研究所也并不愿意招人。
这才是卡米决定去中国念头的根本原因。他觉得,自己这个专业,只有在中国才最有前途。他所知道的一些高分子方向的前沿课题,在中国都有广泛的研究和快速进展——当初他可不是仅仅为了去中国而学中文的,看懂中国的学术论文同样重要,能够读懂《中国高分子学报》等中国学刊,才是跟上这个领域世界前沿的重要基础。
卡米只有25周岁,正是最能够出成绩的年华,找不到好的工作,得不到充足的研究支持,那就只有虚度年华,也许几年过去,他的所学就废了,这让他内心很焦急。前几个月,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化工贸易公司的销售工程师职位,来养家糊口,但这无疑是浪费生命混日子。他的妻子苏珊,好歹也是本科生,居然连工作也找不到。
所以在卡米提出去中国的时候,苏珊一下子就同意了。相比吃不起饭,去东方异文明的国度,可算不上什么大挑战,何况听说那里的生活水平很高,而且城市很安全——美国这几年的治安糟透了,经济困难下哪里都有亡命之徒,白天走在街道上,都要小心一点,更不要说恐怖的夜晚了,谁还敢晚上外出?他俩啪拖的时候,都只敢呆在大学里。
至于政治,两人都没有太多考虑。民主自由不能当饭吃,两人的意识形态都不算太固执的那种人。中国的政治思想对不对、好不好,相对美国到底是不是优胜,这样在美国一直热门的政治议题,他们都觉得无所谓。关键是到了中国的工作和生活水平,能不能有合理的薪酬,家庭能否很好地生活,这才是他们关心的,苏珊这些日子,可是到处打听。好在现在美国也有了互联网,卡米和苏珊可以联系那些已经去了中国的同学和熟人,他们在中国还是能找到几个这样的熟人的。
所以他们对于到中国后的生活是很期待的。卡米觉得最好的一点,就是中国这样的社会主义体制的优势,他们还帮助推荐工作!抵达中国后,登记完“外籍人员履历和求职信息”后,就会在几个目标工作城市,成为国家劳动服务公司的会员,他们通常会向符合求职者要求的数十个企业或学术机构,投递简历和申请,帮助外籍人员完成工作求职。这种协助,对于人生地不熟的卡米夫妻两人,都是很重要的。
他在美国已经被求职这件事情,折磨得要疯了,可不希望到了中国,还是一样。不过在中国的熟人根据经验反馈的信息,让他感觉是比较安心的。中国这种社会主义体制,只要你想求职,国家机构就一定要帮助你最终找到工作。当然,根本的还是自身的专业实力,没本事到哪里都不行,找到的工作,自然也就不会理想。
卡米和苏珊当然不知道,影响了他们人生的中国移民政策调整,本身属于中国针对西方经济危机的配套战略之一。
建国初一直到八十年代,中国的移民政策主要针对的是对外移民,这很简单,因为当时中国的生活水平还远落后于西方,而且总有人觉得西方的民主自由大法好,削尖脑袋、不惜缴纳80%90%的移民税,也一定要去西方。
不过几十年下来,人世间沧海桑田,当中美之间的实力发生了大逆转之后,尤其在人均收入和生活水平也逆转之后,向中国移民的事务,自然远远多于从中国移民外国的事务,移民政策的重点同样完全逆转了。
现在的策略就是,利用西方的经济危机,利用中国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已经在全球形成的强大吸引力,尽量吸纳西方的优质人力资源和人才。1929年的大萧条,李思华当时的政策和资本,只能是临时吸纳一些美国人才,他们几年后,基本上都离开中国返回繁荣的美国了。但这一次,几乎都是永久性的,的而且以中国现在的经济体量,能够吸纳的人才规模,当然不会再是过去时代的几万人,而是长期而言至少要达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才规模。
中国第一强国的形象,即使在西方甚至是美国,也开始深入人心,中国经济上的一些优势,也开始变得全球人尽皆知,例如收入和生活水平高,但生活成本却相对较低;例如社会安定治安严密;例如国家在个人一定实力前提下的“包就业”;例如保证居者有其屋的组屋政策等等。
当然也有一些从资本主义角度看的“不好的地方”,例如个人发大财非常困难,因为企业主也只有2%左右的股权收益,而其它发大财的模式,包括炒股赚了大钱,要缴纳的税费都非常厉害,毕竟这里是社会主义否定资本家存在的体制;例如在必要时,个人必须服从国家的命令,像西北开发时,有些人就被命令移民到新城市。这种国家对个人的强制性,是西方人最不适应的;例如如果是中国国籍,大学生或者其它青年就业前的流动服务社会体制,也有很多人是不适应的。
总的来说,中国相对美国的特点,就是公平和平等是最重要的原则,他们虽然也重视效率,但对效率的激励机制,总是避免使用金钱和直接利益刺激的方式。美国人一直觉得自身的私企,效率要高于中国的企业。不过发展到现在,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争论非常激烈的学术问题——中国企业的现实效果摆在那里,光说美国企业效率高,是没有用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个人不是意识形态强烈的人,完全从现实就业和生活出发,那么很明显,如果自己有本事能赚大钱,可能还是留在西方这样的国家好,到了中国即使成功,利益也会被剥夺大部分;如果是普通的科技、管理或其它专业人员,中国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不仅收入和生活水平较高,而且因为国家的保障幅度高,因此个人和家庭的生活压力小,“安全感”强烈,所谓的“个人幸福指数”就很高。
以前卡米在美国大学里听到一个教授说过一句话:“精英到美国,平民去中国。”听上去是贬低中国,不过那个教授当场就解释,这句话的精英和平民都是资本主义视角的。资本主义以赚钱为精英和平民的分界线嘛,能赚大钱当然就是精英,否则像他这样的教授仍然是平民,即使有人恭维他们算是“知识精英”,也不过是虚名,在资本主义世界,衡量的只能是金钱。
卡米不管这句话到底对中国是褒奖还是贬低,但他自己的认知就是,自己这样的“普通人”,恐怕在中国体制下更好一些,虽然是博士,但美国失业的博士都一大把。发财的博士才是精英,自己这种苦哈哈,不是平民是什么?
而且按照卡米的观察,恐怕那些以创业为目标的“精英”,在中国发展才有更大的机会,现在美国创业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各种产业都比较萧条,想发大财哪有那么容易?相反在中国,有本事的话,创业的机会很多,而且能得到政府基金的支持,成功的几率要大得多,至于最后只能拿到2%的股权,那就是要看个人对金钱的态度了,创业是为了事业?还是为了赚钱?如果是后者,那中国当然不适合他。
接下去的几天,苏珊帮着卡米准备着出国。辞职的时候,同事们知道他要去中国,都来祝贺他,这种选择在美国,再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和不可思议了。这是一个类似大萧条经济危机的时代,去东方去中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种选择。
五天后,卡米怀着美好的憧憬,登上了去中国的客机。苏珊泪眼朦胧,她至少还要在美国呆上几个月,等到卡米找到工作后为她办理好手续。卡米把家里的储蓄,绝大多数都留给了苏珊,她现在没有工作,这几个月要熬过去。
李丽尔疲惫地回到了宿舍,舍友关心地问她:“今天的面试情况如何?”
她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让我等通知呢。希望有好运气吧。”
李丽尔是匈牙利人,她的本名lilla,按照中国习惯,一般会翻译成为丽丽儿,不过她来到中国留学后,就想留在中国,于是把自己的中国名字改成了李丽尔。
李丽尔的成绩不错,读完本科,继续攻读硕士从成绩上没有问题,但她也不是那种能够获得中国大学全奖的最优秀学生。继续在中国全职攻读硕士,最多只能是半奖学金,这是不够生活的。匈牙利经济落后,她的家庭无法给予她更多支持,尤其这几年更糟,匈牙利国内动荡,家里还指望她在中国工作后,能反过来支援家里呢。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先工作,然后努力攻读在职硕士,继续提升自己。问题是,作为外国人本科毕业生,在中国就没有“包工作”的优待了,需要自己找到单位,才能申请长期工作签证。要是能读完硕士,就没有这样的烦恼,除非自己找到心仪的工作,中国政府提供“包工作”的待遇。
她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并不奢望能够留在大城市,而是申请了多个中国西北新城市的工作,这样能够提高成功率。但是由于没有中国大学生“流动实习两年”的经历,因此与公职是无缘的,只能是私企,或者是混合制企业,这就有点听天由命的感觉了。
不过她也不是一点优势没有,在四年级的时候,她申请了到西北的半年流动实习,这个资历还是很有用的。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决定了自己要去西北工作,那里的情况远比她以前设想的要好——城市还在建设中,这当然比不上东部的城市,不过这些新城市发展非常快,从规划就看得出来,成型后,恐怕要比东部城市更先进和现代化,毕竟一切都是崭新的。
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中国的生活,不想回到匈牙利那个小地方,苏联体制下,一切都很窒息,整天工人闹事,找工作很困难。
她还曾经谈过一个中国男朋友,不过那就是个脚踩两只船的渣男!幸好看穿了他的真面目,没有让自己陷得太深。但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能走婚姻入籍的方式,只能都是一切都由自己一个人扛了,难道临时去找一个男人结婚吗?那简直太儿戏了,而且易于被中国官方认为是假结婚、真移民,这样会被严厉处罚的。
虽然有困难,不过李丽尔还是有信心的,自己学的工业管理专业,虽然在东部大区,被戏称为“万金油”的大路货专业,但是在西北,很多新工厂还是需要这样的专业人员的,毕竟中国的大工业,有一部分正在规模性地向西北迁移嘛。
李丽尔并不觉得西北的气候是一个大问题,当然比不上匈牙利祖国的大陆性温带落叶阔叶林气候,那里凉爽湿润。但西北现在也不是那么干燥了,绿化也做得很好,去年的报纸上还宣布,大西北地域第一期绿色生态工程全面完工,现在已经几乎没有那种风沙漫天的情况了,就是冬天比较难受一点,风大又干冷嘛,夏天倒是不难受,虽然阳光炽烈,但只要不是直接被阳光照射,阴凉处还是很干爽的。
李丽尔又上宿舍的公用电脑,搜寻了一些西北新城市的招聘职位,通过软件投递了自己的简历。努力找,总会有结果的,自己从来就是一个努力的人。
她想起家里的状况,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父亲虽然还在工厂,但与失业了并没有什么区别,匈牙利现在就和波兰这些国家一样,一团糟。据说苏联已经撒手不管了,说这些国家要变成资本主义国家,就自行决定吧。波兰的社会主义政府已经垮台,估计匈牙利的现政府,也撑不了多久了。
李丽尔知道,中国的舆论,并不将东欧的这些社会主义国家的转向,视为社会主义的挫败,而是认为他们模仿苏联体制,在过去走错了路,现在转向资本主义,这更是大错误,是主动地变成了西方的现代奴隶,未来恐怕会更糟。
她一个对政治不感兴趣的小女子,搞不清楚这些说法是对是错。不过直觉匈牙利的未来,并不乐观。无论如何,把握自己眼下可以把握的,才是正确的。中国无疑是当下全世界情况最好的国家,4年的留学生涯,自己也爱上和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努力找到工作,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在必要的情况下,养活远在匈牙利的父母。压力很大,但这就是自己的人生。
九十年代的中国,由于西方经济危机,以及苏联东欧的衰败,大量的人才,开始向日渐开放移民的中国流动。在原来技术移民和婚姻移民的基础上,现在是整体的工作移民体制了。
第404章 中国创业的世界潮流
中国广东省,东港市,一个被称为“华强北”的ict元器件大市场。
“维里埃贸易公司”的老板维里埃,坐在一个摊位技术员的电脑旁,几个小时前,他看着技术员将他要求的元器件参数,从电脑上用邮件发给了厂家,他现在是来等着拿成品的。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中国的这种高效率,即使在中国,大约也只有不到10个城市,能够提供这种快速制造和组装ict产品的能力。
维里埃是法国人,在中国留学结束后,他并没有回国,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好的商机,于是在东港市开办了一家贸易公司。
以往在西方销售的ict产品,大部分是西方大企业进口中国的核心元器件,再组合一些西方自产的零部件,然后品牌化地大规模销售。也有一部分是直接从中国进口中国品牌产品或者是贴牌生产。
这样的模式适合大规模的产品制造和销售。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高收入的人群对ict产品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这正是维里埃发现的机会——个性化服务的ict产品,他的贸易公司现在主要的产品,就是个性化的笔记本电脑。
维里埃敏锐地捕捉到了欧美大企业,对其高端客户提供高质量电子消费品的迫切需求,开始利用东港市及其附近地域,完善而发达的产业链、物流链,为客户提供采购、外包、包装、仓储、运输乃至工业设计等一站式服务,将他的贸易公司,发展成了一个基于东港市的国际供应链管理企业。现在他已经把原来的“维里埃国际贸易公司”改成了“维里埃国际供应链公司”。
说白了,就是在大洋彼端的欧美大企业,只要是把一个样品或是创意,交给维里埃公司,他们就能在最短时间内,在东港市或周边地区,找到工厂生产,并把成品运送到客户的门口!
这种模式,显然只有依托中国国内,类似东港市这样拥有完善供应链体系的产业链,才能完成。例如以东港市为圆心的珠三角制造业的一条龙配套,可以将一个新产品的交付期(从订单下达到交付的时间,包括备料、生产、运输等所有中间环节)缩到最短,这是除了中国其它的几个ict大基地以外,其他任何国家和地区,都无法与之匹敌的。更不要说一些最核心的零部件,除了中国以外,别的国家的ict科技,根本没有跟得上。
那些欧美大企业,如果靠自己来搭建这样的供应链,单单他们在中国找到所有的供应商,恐怕半年时间都过去了,但是找到维里埃公司的话,几周就完全解决了。这已经不只是“供应链外包”了,某种意义上,这是“半设计外包”。
这个模式,使得他的公司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现在已经成为欧美多家巨头的战略供应商,年销售额突破了2000万美元。
作为法国人,维里埃并不是学ict出身的,由于巴统的长期影响,ict的多个专业,中国是不允许西方学生学习的。不过毕业后这几年创业,边干边学,他也算得上半个ict专家了,虽然他懂的主要是性能应用,而不是真正的技术奥秘。
维里埃深知,公司的成功,其实是依靠东港这里的基础设施、制造能力和创新能力,这些世界一流的能力汇集,才使得维里埃公司的商业模式得以成立。如果在法国或者去美国,这种模式根本不可能立足,欧美大公司怎么还可能需要他的服务?
所以他最近一直在考虑公司进一步发展的问题。现在的成功,长期来看是未必有持续性的。中国本土的公司没有同样的能力吗?他们整合供应链的能力显然更强,他们不如维里埃公司的地方,是对欧美的文化把控、对欧美商界的熟悉度、对欧美产品流行等这些方面的认知不到位。同样,欧美的大公司未来也可以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他们在中国同样深耕。
这是ict科技的大时代,现在又是互联网的大时代,中国推出的移动智能手机,恐怕将是一个不次于电脑的新的大市场。维里埃公司在电脑产品上的成功,未来还能在移动智能手机上复制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迫使维里埃不得不去考虑下一步的个人选择,这是会决定个人未来的命运的。
虽然把自己的公司改成了“国际供应链”,但维里埃明白,其实公司做的,也不过是高端一点的贸易,本质上还是贸易公司,多了些技术整合服务而已,这个商业模式的核心竞争能力,仍然是薄弱的,根本没有打入中国的科研体系,这是因为自己外国人的身份,也是因为维里埃公司,只是东港市自由贸易区的外商投资企业,并不是中国本土的企业。
中国的科研产业化,是一个四环的齿轮结构:内、中、外、海外四环:即基础科研、应用技术、产品转化、海外推广。从0到1的基础突破,往往来自中国国家和大学的科学家们,而从1到100的应用技术突破,常常在各企业的实验室中孵化,而从100到中国国内的产品转化,往往由本土企业完成。
海外推广这最外的一环,其实是这个齿轮结构增加的“外挂”而已,重在营销,但隔离了科技的核心层面。就像维里埃公司现在做的,可以很方便地利用中国供应商的产品和技术力,做出适合海外的产品或品牌,但说到与中国的科研体系融为一体,成为产业链上的一环,那就不行了。
外挂随时可以拆卸,靠内的三环,才是核心。维里埃公司的未来,应该是一种“反推”——深度理解海外的市场需求,依靠海外环齿轮的动能,推动中环甚至内环的硬核科研进展,说白了,就是公司代表的“海外”这一环,并不需要一个本土企业的外环,而是直接对接内环和中环。
这无疑需要维里埃公司是中国的“自己人”,简单理解,就是需要两个调整,第一是维里埃本人,需要移民变成中国人;第二是维里埃公司,必须从一个自由贸易港的西方贸易企业,变成一家合法合规的中国本土企业。
对于移民中国,维里埃本人倒是不在乎,中国现在是全球第一强国,如果不是自己的企业已经发展了起来,想移民还未必能行呢。真正让他顾虑的,是公司转变成本土企业,这就意味着,作为中国公民,他未来只能是拿到2%左右的收益,就算有其它奖励,也不会超过公司收益的3%,在无疑是利益上的巨大损失。
作为一个真正的中国通,他很能理解,源自中国社会主义政治思想的这一套体系,也非常明白中国要求的“企业家精神”,可不是“唯金钱动能”的,金钱很重很要,但是如果只注重金钱,就不是中国需要的企业家,那是西方的资本家。
虽然能够理解,到轮到自己的身上,自然是非常肉痛的。理论上,维里埃公司的利润,要发展到目前规模的30倍以上,自己才能拿到与现在等同的利润(收入),这值得吗?
中国人常说的“要钱还是要事业?”的选择,居然让维里埃现在,不得不做出这个痛苦的选择。很多人嘴上不屑于利益,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利益可言,真有利益要放弃的这样见真章的时刻,选择能够不困难的人其实很少,能够放弃利润的人也很少。
他有一个朋友凯西,他的选择就毫无困难,来到东港市攻读博士后,发明了与硬件加速器有关的技术,直接拿到了中国国家基金的投资,还协助他组织创办了混合制企业,一切都帮他安排好,这样他要是做大了拿到2%的股权,凯西本人也觉得这是很好的结果,他就毫无维里埃这样的“选择困难症”。
维里埃叹了一口气,要是像凯西一样,他就不必现在这样的患得患失了,因为凯西根本没得选择。
其实维里埃的朋友凯西,考虑的可不是什么有没有选择的问题。
凯西是个爱尔兰人。他很清楚维里埃的困惑,不过这是一个没法劝的事情,如果朋友听取了自己的意见,最后又后悔了怎么办?巨大的利益取舍之下,只能让维里埃自己做出决定,怎么劝,可能都是一种错。
按照凯西内心的想法,维里埃公司当然应该“本土化”或者“中国化”,不去谈中国这套社会主义思想是否正确,至少未来的趋势,已经很明确。
一个工科博士,凯西一直把自己定位为科研人员,而不是企业老板。他自己认为,或许正因为这样,对于未来科技和工业的趋势,他应该比维里埃看得更清楚一些。
作为一个对不列颠王国讨厌的爱尔兰人来说,来到中国后,他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国家的体制和商业项目的玩法,来之前他就有心理准备,如果不能接受,当初他就不会来中国了,早就是考虑成熟了。
这两年在中国,取得中国国籍和组建混合制企业后,凯西觉得已经看到了工业在ict科技加持下的人类未来。中国现在工业界正在干的,是前所未有的升维——工业互联网。
这张网现在做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具体的大工业互联应用平台,从钢铁到煤炭和冶金,从公路到铁路和机场,从材料到机械加工,每一个行业因为很强的个性和行业特征,所以其互联应用平台,都是独立而有自身特色的。
这就是第一步,做到单行业统一,实现每个行业的“全行业信息化”,在所有的单行业,都建立起统一平台后,再用人工智能和通讯系统,打通各个行业,实现整个工业的统一互联应用平台,那个时候,工业互联网就形成了。
这种国家意志强力推动,然后全国全行业响应并参与研发,所谓的“举国体制”,让凯西对西方工业重新追上中国的可能性完全绝望,他无法想象在西方,哪怕在最强大的美国,如何能够对抗这种排山倒海的力量,靠几个私企巨头,就能追上中国了吗?就像中国人一直说的,这种“生产力者强协作的大规模合作体系”,与西方的私人企业垄断和分割生产力,本身就是不相合的。
一旦中国的工业互联网形成,在先进制造业领域,中国对于西方的传统工业,那就是降维打击,效率和成本,对于西方工业都将是绝对领先,更不要说这样一种体系,把传统上的“交易费用”或者说中间费用,降到了最低。
中国大势已成,而西方连影子都还没有,也不太可能建成,那需要极其强大的社会动员和组织能力。资本主义社会,如何能够让几十个大行业,几百个中行业,上万个小行业都能够协调起来,统一到一个互联应用平台上?无法协调,就无法建立真正完善的工业互联网。
而且工业互联网,不过是构成中国庞大的“初级数字化社会”超级工程的其中一个环节罢了。单单在商业上,就还有同样庞大的金融互联网工程与电商互联网工程。而在商业之外,各种数字化生活的系统工程,一个接一个,都在逐步的构建中。
凯西觉得,这才是全球第一强国的真面目,是中国式社会主义的真面目。它与美国和西方不同,不是靠着某个公司、某个科学家灵光一现的天才发明,而是对自己要向哪里去、需要什么科技,能够进行预见性的高效的顶层规划和设计,然后按照规划,需要什么样的科技,国家、社会和企业的力量,就推动相关的科技发展。
这种模式并不会忽略那种天才们突如其来的发明,而是会不断将新的发明整合到顶层设计中去。
西方科技和产业的发展,碰上了这种中国模式,犹如一帮乌合之众的游击队,碰上了训练有素、组织严密、武器协调合成的王牌正规军,怎么可能打得赢呢?
到了中国,凯西觉得自己才搞懂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计划经济”?这可不是西方以为的那种——安排好每个工厂的原材料、生产多少数量的产品,一切都是国家计划,每个人要干什么,都是定量规定死的,所以僵硬而低效。那完全是扯淡,西方的经济学家对中国的了解,实在是垃圾。
中国真正的计划经济,是这种高效的顶层设计和产业政策,以及之后的对社会整体的动员力和严密的组织能力。他们在微观层面,同样是市场化的,怎么会去规定每个工厂生产多少产品?西方以为别人傻,其实自己才是真傻。
除了搞科研,凯西觉得自己能观察和参与这一场伟大的人类实验,从一个技术人员的角度,是无上的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