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雪白冰冷的病房里,他们冷冷地注视对方的脸,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不像是父子的相处,也不像仇人,仿佛是初次见面就对方没有好感的陌生人,骨子里厌恶和排斥让他们多看对方一眼都觉得嫌弃。
拉斐尔突然很想开口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要抛弃自己,不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他在脑海里勾勒出他亲生父母的形象,他想过他们是因为意外去世才不得已把他托付给公爵,也想过他们门第不对等无奈选择私奔的痴情人……
他为他们编造出无数美好的理由,但从来没想过自己是被主动抛弃的。
他的亲生父亲居然是永恒之城的圣座,整个银河都为之敬仰的大教宗,但多年来拉斐尔都不记得他,这个男人从来没抱过自己一次,从来没给自己准备过生日礼物,甚至都可能把自己的存在视作污点。
所以他不能先开口,仿佛这样好像是他先低头认输一样。
于是,拉斐尔闭上眼,他将满是消毒水味的被子裹在身上,翻过身,把背朝向教宗,一副拒绝交流的架势。
老人似乎压根没打算和他谈什么父子亲情:“不多看看实时新闻吗?以后你也是梵蒂冈的人,多少要有点政治敏感度,虽然我会栽培你,但你要是自己不争气,那就算你哥哥是路德维希,枢机会的那些老头子也不会服你。”
“……”
见拉斐尔没有反应,教宗继续冷冷道:“伤养好后就跟我回梵蒂冈,别一天到晚和不三不四的人谈情说爱,没个正经。”
老人的话让拉斐尔的心冷下去,像是有一双冰冷的手攥住他的心脏,果然,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对这个抛弃他多年的人抱有期待。
他从床上坐起身,冷冷地笑:“做修士有什么好?你看不起我谈情说爱,那我是怎么出生的?你出去嫖妓留下的野种?”
“啪——”
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拉斐尔脸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又一巴掌抽在他另一边脸上,教宗下手毫不留情,重重的两巴掌打得拉斐尔头脑发眩,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口腔内部打破了。
拉斐尔本来伤口就没有完全愈合,被他这么一打,他的伤口被牵扯得开裂,身上的病号服沁出一抹淡淡的血迹。
站在一旁的安妮自觉地上前,想为拉斐尔处理伤口,却被他推开。
拉斐尔阴测测地看向教宗:“让他打,打死我最好,反正我就是个不争气的逆子,打死我最好,省得去永恒之城浪费他的心血。”
父子眼神交锋间,似乎有什么暗流在涌动。
教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自己的儿子:“你十八岁那年和一个下贱的omega喝安眠药殉情,这次又差点为另一个omega丢掉命,你母亲付出生命的代价让你活下去,不是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或许我该让你明白,你的命不属于你一个人,如果你不想活命那就提前告诉我,我不介意双手沾上我儿子的鲜血。”
“哈,我的未来和人生早就被你和路德维希安排好了,现在连我的性命都不能自己做主了吗?”
“你是我的儿子,我当然有权利安排你的人生。”
“哈哈,儿子?这二十多年来,你做过一件父亲该做的事吗?玛蒂尔达虐待我的时候,你有出现过吗?路德维希诱骗我的时候,你又去哪里了?现在倒给我演起父子亲情来了?我才不想要你的地位,你和他们一样令我恶心!”
拉斐尔狠狠地瞪向面前的老人:“果然,最恶心到就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修士。”
望着儿子那张阴鸷苍白的脸,教宗钢铁般的面孔突然有些松懈,两人沉默地对峙良久后,他缓缓开口道:“你有一双和你母亲很像的眼睛。”
母亲?
只这一句话就让拉斐尔的心脏抽搐地疼,原来他长得像母亲,他抓住身下的床单,骨节用力到发青。
他长得像母亲,真好。
短暂的欣慰后,拉斐尔又荒唐地笑出声:“伟大的圣座冕下,居然心里还会想一个妓女,哈哈,这桩桃色新闻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你虔诚的信徒们该有多崩溃,你还和那个妓女生下个儿子,哈哈。”
“啪——”
又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这一下让拉斐尔整个人歪倒在床上,血迹溅到雪白的床单上,他捂住脸,喉咙里发出不像哭也不像笑的怪异声音。
在他阴森怪异的笑声中,教宗闭上眼,竭力压下心里的怒火。
“老老实实养病,我会把你接到梵蒂冈,路德维希把你宠坏了,离经叛道的不孝子……”
教宗气势汹汹地离开病房后,一直守在病房的安妮出门找护士要来冰敷的工具,她坐在床沿,细心地给拉斐尔处理身上和脸上的伤痕。
拉斐尔疲倦地闭上眼,语气微弱:“路德维希呢?”
安妮回道:“他在凯撒大宫殿开会,因为奥丁发生刺杀案,外交部的人已经拿这件事质问自由联邦的发言人,可能今后还会打仗,他和将军们在商量战略计划。”
拉斐尔点头表示理解,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手腕处隐约露出靛青色的花蔓刺青,他用手轻抚那些刺青,眼神飘忽迷离。
他垂下眼帘:“他这周都没来看过我吗?连我睡着的时候都没来过?”
安妮轻声道:“您别伤心,等他忙过了,自然会来看你的。”
“……我没有伤心,我就是问问。”
安妮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小主人,他低垂着头,雪白的长发垂下来挡住他的半边脸,面容阴郁苍白。
她嘴唇微张了张,最终还是沉默地低下头,到底没说多余的话。
“嗒嗒——拉斐尔,是我,我能进来吗?”
门外传来雪莱的声音。
“进来吧。”
自从拉斐尔住院以来,雪莱倒是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望他,每次还会带上不同的慰问品,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拉斐尔将脸侧的白发绾至耳后,脸上阴郁的表情重新变得温和淡然,即使再怎么狼狈,他在雪莱面前都会尽力保持住得体的一面。
看到拉斐尔脸上的巴掌印,雪莱焦急地问道:“拉斐尔你的脸?是谁打的你?”
经过安妮的简单处理后,拉斐尔脸上的红肿稍微淡了些,但印在他白皙的面容上依旧非常明显,一看就是让人打的。
拉斐尔眼神无辜:“我以前有个男朋友,因为我始乱终弃,他一直很怨恨我,见我一朝落魄,他今天兴高采烈地来我病房奚落我呢。结果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他不开心的,气得他扑上前扇我巴掌,连安妮都拦不住他。”
安妮一本正经地点头:“是的是的,可怨妇的一男的。”
对于这种说法,雪莱将信将疑,他看向拉斐尔的眼神欲言又止,到底没追问那个被始乱终弃的男朋友,省得他自己不开心。
于是,雪莱有些闷闷地将手里提的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在病床前坐下:“你给你熬了点鸡汤,你要喝点吗?”
“好的,好香啊,我早就闻到香味了。”
见此,安妮微微鞠躬,她转身离开病房并把房门关好,把空间留给他们。
第24章 桃乐丝
“我喜欢你。”
在雪莱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后,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只能听见病房内的仪器在焦躁地嘀嘀作响。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病房上的alpha,生怕错过对方的一丝表情变化。
拉斐尔喝汤的动作一顿,他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如果是因为我救了你,那你大可不必这样,你不过是因为吊桥效应才会对我产生朦朦胧胧的好感而已。”
雪莱摇头:“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因为感激,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自己的心我自己明白。”
那天拉斐尔脱离危险期后,雪莱就一直跪在房间的十字架前阐述自己的罪,他知道他萌生出的感情是卑劣的,是罪恶的,但是哪怕躺在腐朽的棺木里,哪怕站在公理的法庭上,他都要说出来。
他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激情,他要说出来,他一定要说出来,哪怕万劫不复。
把内心的那点触动压下,拉斐尔别过脸:“可是,我不喜欢你……”
雪莱表情有些难过:“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要故意引诱我?你别否认,我虽然以前没和alpha接触过,但我不是傻瓜,我们一起去看音乐剧,一起做甜点,你还唱歌哄我睡觉……这些都不该是正常交往下会做出的行为吧?”
拉斐尔反应很冷淡:“因为我喜欢omega的信息素,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路德维希逼我去修道院出家,我实在忍得受不了,正好家里有个omega,长相也还看得过去,就随手勾引一下而已,你不会以为我这样的alpha会真心爱上哪个人吧?别太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