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他看向地上,他的刀已经碎成好几片散落在地面,甚至还有一缕头发伤痕累累地趴在地上,那张秀丽的面容顿时扭曲起来,仿佛时刻都要暴起狰狞。
他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脸,手指摸到湿润的血迹,意识到自己的脸果然是被划伤了,锋利的牙齿猛地收紧,咬牙切齿地从唇间磨出几个字:"贱人。"
“呼——”
再次用刀挡住男人的进攻后,崔遗琅往后一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拼命地大口大口呼吸。
他双臂发抖,虎口在两人的刀碰撞时震出血,黏腻的手感让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赤练刀。
黑衣男人的进攻太过密集,而他在这两兄弟到来前便杀了不少士兵,体力几乎用尽,和刚才的少年战斗时都是在强撑,已经有些招架不住。
不对劲,眼前的这个男人很不对劲。
崔遗琅眉毛凝重地蹙起来,他平生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明明他的刀在对方的身上划上很多伤口,可眼前的男人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痛一样,依旧以一种极其凌冽的攻势朝他扑过来。
每次他挥出自己的刀后,黑衣男子只会躲开致命伤,而后不顾一切地朝他扑过来,哪怕身上会负上许多伤。
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痛快!再来!”
几十个回合后,薛焯甩动手腕,举起手里那把刀刃漆黑的长刀,他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黑色的华袍上满是鲜血,眼中却满是热辣欢喜,一切的风雨厮杀、刀光血影都显现在这双疯狂的眼眸中。
看到黑衣男人再次不计后果地扑上前时,崔遗琅一咬牙,如同他一般,只躲开致命伤,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刀刃直指对方的要害之处。
他体力即将用尽,要尽快分出胜负才行。
当崔遗琅把手里的赤练刀插入薛焯的身体时,忽觉胸口一痛。
薛焯脸上的笑容变得诡谲起来,他其实在掖下藏着一把短刀,当崔遗琅扑上来时,他也顺势将短刀送了出去。
两人的刀几乎是同时贯穿对方的身体。
崔遗琅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剧烈的疼痛几乎瞬间抽空他的力气,他手腕一抖,右手上的赤练刀直接掉落在地上。
你,你不痛吗?
他本来想问这样的问题,可剧痛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红润的嘴唇顷刻间变得苍白,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
薛焯唇角也溢出几丝鲜血来,但他阴鸷张扬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一丝一异样,眼神中透出肆意的疯狂,仿佛是在享受这股疼痛。
他直接用手握住那把赤练刀,更深地插入自己的身体,而后把面前的少年紧紧地抱在怀里。
“噗呲——”
刀刃插入□□,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抓住你了!”
崔遗琅感到自己的腰被男人狠狠地勒在怀里,他最后闻到的是男人身上辛辣浓郁的麝香味,而后眼前一黑,意识渐渐脱离身体,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58章 亵渎
秋日,满庭红花遍地,橘红色的日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让人想懒懒地躺在竹椅上,连指尖都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云霞弥漫,禽鸟到处乱鸣。
一个垂髫小童蹲在花苑的小径上,他沿着遍地红叶的石径寻寻觅觅,正在捡掉落在地上的灯笼花,很好看的一个小孩子,身上罩上一件柔软的秋香色外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皮肤晶莹得能掐出水来,格外有娇艳之姿。
“如意。”
听到有人在叫他,小孩转过头去看,是个绾着妇人发髻的女人,阳光从她身后映射过来,看不清长相如何,但从她温雅的嗓音也能判断出定是个美丽的女子。
小孩两只手各自拿着一朵灯笼花,摇摇地跑上前,扑到女人的怀里,细声依恋地唤道:“娘。”
女人轻轻地抚摸他的脸蛋:“如意今天做了什么呢?”
“吃肉肉,看蚂蚁搬家,喂鹦鹉吃虫虫,还有给娘捡花花。”
小孩举起手里的灯笼花,灯笼花有五角形叶片,深红色的花朵秀丽雅致,映衬得小孩脸上的红晕更加娇艳漂亮。
“哎呦,如意比我们大人们还忙呢。”
女人轻笑出声,把小孩抱起来:“娘给你做了奶糕,我们回去吃好不好?”
“好。”
母亲的怀抱总是那么温暖,小孩安心地把脸贴在她的怀里,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袖,仿佛只要他拽得紧紧的,母亲就永远不会离开他。
“如意,小如意,快醒醒……”
轻柔的呼唤声入耳,崔遗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上传来的暖意原本不是母亲的怀抱,而是春日的阳光,温暖的阳光正从门栏窗槅里照进来,在地砖上撒下斑斑点点,风吹拂挂在床上的价值千金的紫鮹纱,犹如风吹湖面。
映入眼帘是一张艳若桃李的少年的脸,刚才叫他的原来也不是母亲,他眼神茫然得望着俯下身看他的这张脸,心里很是失落。
崔遗琅声音虚弱道:“我这是在哪儿?”
他想挪动身体,却发现身体痛得让他面容扭曲,手臂也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身下是一张花梨木架子床,垫了起码七八张被褥,几乎感觉不到床板的坚硬,松软得让人爬不起来。
躺在床上的少年眼神茫然,长发稍显凌乱地散落在枕边,脸色苍白的模样比往常还要好看,病恹恹的姿容,嫩弱得很。
“这是卢府,哥哥把你带回来这里养伤,你都昏迷了三天三夜,可把我吓坏了。我叫薛平津,你也可以叫我摩诃,对了,那天打败你的是我哥哥薛焯。”
听到这个,崔遗琅立马正色道:“你哥哥他没有打败我,我们是同时把刀捅进对方的身体里。”
他在这一点上异常执着,严肃认真的小脸看上去可爱极了。
薛平津看得眼中一热,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果然和想得一样,触手的滑嫩香浓,让人爱不释手地抚摸揉捏。
他手指下移,从崔遗琅散落的长发中穿梭而过,仿佛是从一泓清泉里掠过一般,温凉喜人。
梅笙年轻时在宣华苑中以绿腰舞得名,除此之外,最让人称道的还有她的那头好头发,她发长九尺,每日对镜梳妆时,发委藉地,肤色玉曜,修眉联娟,宛若神妃仙子。
崔遗琅遗传了母亲的好头发,晨光移到枕上,那满头乌亮的长发当真是熠熠生光。
他的动作让崔遗琅一愣,眼神恍惚地看向床沿的少年。
这是那对兄弟里的弟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正值青春年华,长相异常美好,他身上是件深紫色的绸衫,因为还没及冠,长发稍显随意地披散在脑后,杏眼桃腮的模样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个女孩。
他白皙的脸上有一道很新的伤痕,破坏了这张脸的美感,让人忍不住可惜起来。
崔遗琅强忍住手臂的酸痛,把他放在自己的脸上的手直接拍开,眼神警惕地看向这个少年。
“哎呀!疼死了。”
薛平津眼神委屈地收回手,手背上有个很红的印子。
“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厨娘送到房间里,躺了那么多天,你肯定肚子饿了吧。”
薛平津的态度异常热情,说话的语气也绵软多情,丝毫看不出埋怨之色,他趴在床沿,微微歪着头,笑容乖巧喜人得紧。
崔遗琅没说话,眼神沉静地盯着眼前的少年,记得那天在桃源村的时候,自己差一点就杀掉他,没理由他现在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和自己亲近。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是个典雅奢华的房间,当地铺满猩红的地毯,家具皆是紫檀透雕,炕上铺展的是赤狐皮坐褥,珐琅鎏金三足香炉里点的是宫廷御赐百合香,锦帐绣幕,金彩珠光。
本以为醒来后会是在刑室或者水牢这种凄寒的地方,没想到这对兄弟居然让他在这样的房间里养伤,也不把他交由官府处理,难不成另有所图?
可他身上有值得人算计的东西吗?崔遗琅不知道。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他的两把赤练刀,从窗户往外看,还能看到来往巡逻的士兵,即使伤好后想逃出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崔遗琅心里一沉,不由地在心里长叹一口气,重新把眼神放回到薛平津的身上。
似乎也看出崔遗琅眼中的意思,薛平津笑盈盈地指向自己脸上的伤:“你在看这个?已经没有大碍了,医师给我调制了一款上好的膏药,以后不会留疤的。你别太在意,战场上刀剑无眼,磕磕碰碰的也很正常。”
崔遗琅压根不吃他这一套,冷冷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薛平津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和兄长都很喜欢你。”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崔遗琅的表情一顿,眼神呆滞中透出茫然,思绪好像陷入停滞,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