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姜烈小声:“那真要说,那你也有责任,谁让你当初要娶她的。”
即使对周梵音没什么看法,姜烈其实也觉得她蛮可怜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婚姻不过是薛姜暂时结盟的结果,他兄长对这个正室没什么感情,娶了人家生了孩子又反悔想去找如意,不就是负心郎吗?
姜绍冷眼看他:“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姜烈理直气壮:“那就怎么样,我又没做错什么,谁让你头脑发昏的?现在惹得一身骚,你不就是活该吗?”
“二郎,我们是兄弟。”
“是,我们是兄弟,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敬重你,也认同你的理想和抱负,我和如意都是这样才站在你身边,以后也不会变。但是兄长,我也有我自己的感情。”
两兄弟眼神对峙了良久,最后还是姜绍意兴阑珊地移开眼,再无多话,至于心里怎么想的,无人可知。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周梵音住的院子,姜绍和她从来没住在一起过,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刚一进门,姜绍就闻到一股很浓郁的药味,周梵音这次确实病得很重,她手臂上的伤虽然不算严重,但当时逃命时没能得到良好的治疗,一路上又胆战心惊,回到江都王府便高烧不退,病得连床都起不来。
她病得那么厉害,小世子便交给王太后照顾,这个孩子也是个小病秧子,让王太后十分操心,后又听闻崔遗琅也失踪的消息,这后方的安稳便系于王太后一人身上,好在没出什么乱子。
来到内室,周梵音正在吃药,她半靠在床上,没有束发,看起来很是憔悴,姜绍开门见山:“和离,我真的受够你了。”
“不,我不和离。”
出乎意料的是,周梵音居然强硬地拒绝了,她难得软下语气:“我不和离,这次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连累了如,连累了崔将军……可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我没地方可去了,还求王爷给我一条生路,我一定痛改前非,做个贤淑的王妃。”
她说话时像是喘不上气一样,说上几句就开始咳嗽。
姜绍见鬼似地看她,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似的,继而冷笑:“你还好意思留下来,如果不是你和薛焯联手从中作梗,如意也不会失踪。我说那天你怎么在孩子的满月宴上大吵大闹,原来是想激起他的愧疚,你们还真是好算计。”
姜绍是个聪明人,只从周梵音前后的行为反应,和京城里薛焯的动作,便能推理出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
周梵音咳了几声,声音喑哑:“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她从床上挣扎起身,几乎是跪在地上求他:“这次如果不是崔将军舍命相救,我和嗣儿早已命丧黄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我想等崔将军回来后亲自向他道谢请罪,从前我敌视你们,只是因为我早从薛焯那里听说你们俩有私情,却偏选择娶我。你不喜欢我却要娶我,我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姜绍似笑非笑:“我倒没看出来,你那么喜欢我?”
他发现女人实在是善变,刚娶回来时是个不可一世的冰山美人,连看他一眼都欠奉,生下孩子后又变成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娘,现在又是在玩哪一出。
周梵音表情黯然:“做为一个女人,我怎么能不在意我的丈夫呢?我死了两个未婚夫,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可天意让我来到你们身边,又让我生下嗣儿。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一定做个端正贤淑的好王妃,你和崔将军如果想再续前缘,我也不会再阻止,只要你不赶我走,只要你能让我留下来。”
她这样的低声下气,反让姜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最后他只留下一句:“你先好生养着吧,我会把如意找回来的,和离的事等如意回来再说,我是一定要同你和离的,但我以后会一直养着你,这一点你放心,你好自为之。”
姜绍离开后,周梵音那种柔弱温顺的表情慢慢从脸上消失,他眼瞳漆黑,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唇,嘴角微微上扬,苍白的脸上有怅然,有怀念,也有悔恨……
正当姜绍一面整兵,一面派出骑兵去寻找崔遗琅的踪迹时,周边郡县的探子们传来消息:薛焯的军队已经退回到淮阴郡了,据说宣城县令给他献上一位姓梅的小娘子,据说还是个寡妇,薛焯爱不释手,整日和她同床共枕,纵欲享乐。
姜绍:……他能肯定,那个姓梅的“小娘子”绝对就是如意!
不过小寡妇?薛焯是不是在内涵什么?
……
崔遗琅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松软的床上,不是在花苑里的小帐篷里,而且身边的薛焯早已没了踪迹。
这是薛焯的卧房。
他掀开被子起身,打了哈欠,耳房的侍女听到屋内的动静,来到内室:“娘子,您醒了,侯爷今晚有事要去太守府处理,晚上怕是不能陪您用晚膳了,您想吃什么菜尽管跟小厨房说。”
崔遗琅点头,他看向屋外,时候差不多是黄昏,天气却依旧很闷热,他点头:“多谢,随便做点晚膳送到我房间就是,我回我自己房间吃。”
那侍女恭敬地应下,崔遗琅也穿好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院子里有个中年男子歪在一棵树下打瞌睡,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是谁?
他直接问出声:“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院子里?”
听崔遗琅的声音,那中年男子睁开眼,勉强站直身体,远远地站在原地并未上前行礼,只道:“梅娘子,在下姓卫,单字一个勉,是平阳侯让我来做你的侍卫,保护你的安全,顺便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崔遗琅皱眉:“为什么让你来伺候我?我不需要侍卫。”
眼前的中年男子一身缁色马褂,虽然看上去胡子拉碴,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但应该也不会超过四十岁,无论是皮肤还是牙齿的状态,都比同年龄段的普通百姓要好上很多,而且他举止之间没有一丝下人身上卑微小心的奴气,反而一身地痞流氓才有的痞气,似乎并不是家生子或者牙人买来的奴婢。
仔细观察,他腰间甚至还有一把低调的黑刀,手臂上的肌肉高高地隆起,身材看上去竟然很是魁梧,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卫勉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是平阳侯派我来的,他给我发月例银子,让我好好照顾你。”
在崔遗琅进来之前,卫勉百无聊奈地打量这个院子,不住地啧啧称奇,不愧是平阳侯刚得的新宠,光是这个院子就比他们卫家鼎盛时候的正院都要宽敞典雅,从外观看并不显得富丽堂皇,但每处曲房小室、幽轩短槛都装点精美,只有内行人才能品出这院中的一草一木都非凡品。
崔遗琅猜得没错,卫勉确实不是普通人,卢陵卫家若是放在几十年前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可惜家中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加之在夺嫡中站错位,便渐渐没落了。
而卫勉就是当年卫家族长的儿子,他虽然只是个庶子,但小时候也是锦衣玉食长大,从来没受过什么磨难,直到卫家被抄家,他也才刚及冠的年纪,一朝从云端跌进谷底,却也没因此生出怨怼之意,只有一日没一日地磨日子而已。
如今,卫家也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卫勉和几个家人住在老家的祖宅里,一家人过着不好不坏的生活,年迈眼盲的老祖母总怀念当初家族里还有上千亩良田,长平街卫家的宅子能占大半条街,妥妥的金门玉户之府,进进出出都有下人伺候。
不光老祖母这样,他的姨娘也经常怀念过去的生活,姨娘是个穷教书先生的女儿,因长得美貌所以嫁入卫家做了妾室。
坊间都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她却不以为然,自从嫁进卫家后她就再也没做过家务,一双手养得纤细白皙,连针线活都不用沾一点,每天只需听曲赏花,和府里的小姐姨娘们打叶子戏,或是陪老太太说话。
可自从搬到老宅后,姨娘却不得不拿起针线活,家里没了顶梁柱,老祖母年迈多病,曾经母亲逼她学的针线活如今却成为谋生的手段,那双纤细白嫩的手很快变得粗糙,中指上生了厚茧,眼睛也熬得半瞎。
尽管日子过得苦,她却总是耳提面命地让卫勉要上进读书,重振卫家门楣,卫勉不爱听这些,也不肯上进,渐渐地连家也不肯回,每天走街串巷和狐朋狗友到处寻欢作乐,还时常因为欠赌债被打手们追得满街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