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不要碰我,我也不想和你躺一起,马上滚出我的房间。”
“我不要,你就算是打我我也不会走的。”
他们俩打打闹闹的,互相拌嘴,薛焯看得心里很乐,略思忖了下便妥协了,他这几天挺辛苦的,也不怎么想做,让出一天单独给摩诃也可以。
但没等他开口妥协,外面有人敲门:“侯爷,前线那边好像有情况。”
薛焯神色骤变,今晚江面有大雾,他特意让夜晚巡逻的士兵注意来往的船只,就是提防姜绍半夜偷袭,难道姜绍那边真的有行动?
薛平津眼神微闪,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哥哥,怎么了?很严重吗?我也要去吗?”
“不,你不用去,你就陪如意,再说你水性也不好。”
薛平津并不适合水中做战,这几天他都没派上什么用场,让他陪崔遗琅,潜台词就是让薛平津看住人,不要让人趁乱逃跑。
但薛焯也想不到,他最放心和信任的弟弟有一天会背刺他吧。
叮嘱弟弟一番后,薛焯最后看了眼背对他们兄弟躺下的崔遗琅,有点失望看不清知道这个消息后如意的反应,他眸色渐深,用探究的眼神看了崔遗琅很久,久到薛平津都开始怀疑他们的计谋是不是被发现了,薛焯才转身离开。
薛焯出门后,他们俩顿时分开,手脚麻利地开始打理衣服,略显别扭的动作和不敢对视的动作都显示出他们内心的不淡定。
可能是前几天他们彻底说开话,这样仿佛以全新的相貌接触对方,反而有种陌生的别扭感,很新鲜的体验。
这时,躲在屏风后的卫勉也走出来,小声抱怨道:“用这个法子真冒险,万一你哥哥不同意,我难道就在屏风后站一晚上看你们三个在床翻云覆雨?”
他在这个时候都还忍不住口花花,崔遗琅瞪了他一眼:“少废话,把东西收拾好,我们快走。”
卫勉嘻嘻地笑,这几天他也不是完全没派上用场,他为人八面玲珑,善于交际,来到薛家军不到半个月,便在中下级别的军官混得风生水起,也不知道他这么疏通的关系,竟真的让他找出个和姜绍那边搭上话的渠道。
那边传来消息说,今晚会有人来接应他们,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信号,信上不方便细说,但崔遗琅一定能分辨出来,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如意,接住。”
薛平津把赤练刀扔给崔遗琅,他今天白天趁薛绰不在把这两把刀偷出来的,因为不是什么很重要的物价,薛绰压根没用锁,随手就仍在装衣服的柜子里,很顺利。
崔遗琅接过赤练刀,拔出其中一把,锃亮的血红刀刃映照出一双冷清的眼眸。
今夜没有月亮,江面又有大雾,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薛平津利用自己的令牌,成功地把他们这条船上的巡逻兵都调开大半,吩咐让他们划小船去周边巡查,提防姜家军的夜袭。
船板上的巡逻士兵都散得差不多了,三个人不动声色地下水。
为了不拖后腿,薛平津这几天都在努力练习水性,已经能够做到浮在水面不沉下来。
眼下,他大半边身子都泡在冷涩的江水里,那种阴冷的寒意不免让他想起不美好的回忆,一时间又冷又怕,但看到前面那个红色背影时,他强压下内心的害怕,努力跟上不掉队。
差不多游了快半个时辰,三个人都感到冷得手脚都不灵活了,总算才看到岸边。
薛平津因为水性不好,刚爬上岸就累得瘫软在地上,他呛出不少水,咳得撕心裂肺。
崔遗琅拧干衣服上的水,跑过去拍薛平津的背帮他顺气:“你还好吗?还能够站起来吗?上来,我背你走。”
见薛平津一副体虚腿软,连话都说不出的模样,崔遗琅二话不说,利落地背起人就跑。
可怜卫勉一个中年老男人,眼睁睁地看崔遗琅跑得飞快,一边气喘吁吁地追,一边呼唤道:“如意,你慢一点,我跟不上了。”
他也是佩服崔遗琅的身体素质,在那么冷的江水里游了快半个时辰,爬上岸还能背人跑那么快,该说不说不愧是大将军吗?
崔遗琅回头,呵斥道:“你小声一点,我们是在逃跑,你声音那么大是想打草惊蛇吗?”
卫勉委屈巴巴地闭上嘴,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所处的这座山名叫狼岭,因为丛林茂盛,官府一直没在这里开辟官道,山中树木高大,不时还能听到狼吟声,深夜开始刮起风来,树叶沙沙作响,无端给人一种孤寂可怖的氛围来。
只要绕过前面这座狼岭,对面就是姜绍的营地。
薛平津好容易缓过气来,示意崔遗琅放他下来:“如意,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但他下来后却停止脚步不再往前走,崔遗琅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停下来。
薛平津表情勉强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再远的你们自己过去吧。”
“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在内心几次斟酌后,崔遗琅这样提议道:“你放心,我在军队里是有话语权的,护住你完全没问题,只要你肯跟我走。”
他的打算是让薛平津跟在他身边做个副官,和白术一样。
崔遗琅虽然是从江都王府出来的家生子,但从北伐开始后他便拥有自己的嫡系部队,麾下士兵对他既崇拜也尊重,白术归降后成为他的副官,帮他打理军队间的人情往来,带来的一千多名士兵也全都收编在他的麾下。
再加上崔遗琅师父钟离越是军中老将,又和二公子姜烈关系亲密,即使他并没有刻意去经营人际关系,但凭他的战功,他完完全全称得上是姜绍之下第一个人。
正是因为这份底气,他有自信和实力保证薛平津的安全和处境。
但薛平津还是没答应,即使他听到这话心里很开心,他笑着摇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哥哥再怎么不好,他都是我的亲哥哥,我已经做出背叛他的事了,再让我抛下他跟你走,那哥哥他真的就是孤身一人了。你想回到家人和朋友身边,我也一样。”
他虽然笑着,但眼神里有种伤感的味道,因为他知道这么一分开,再次见面就只能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了。
薛焯做为长兄,如果不是他十二岁开始上战场杀出一条生路,薛平津不可能活到现在。
崔遗琅内心怅然,记得刚见面时,薛平津还是个风风火火,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小疯子,现在不能说变得非常成熟,但也开始通晓人情事故,会思考,会难过。
成长或许就是那么让人欣喜又苦涩。
相似的经历让他们能够理解彼此,崔遗琅没再继续劝说,只是轻声道:“好,我知道了,你保重。”
薛平津鼓起勇气,最后叮嘱道:“如意,虽然我知道我这话有挑拨关系的嫌疑,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你不要太相信姜绍,哥哥他从来没看错过人,我很担心你。”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们说到底也是君臣,你又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功臣被清算的例子还少吗?”
面对崔遗琅惊讶的表情,薛平津不好意思地笑:“你跟我说过要多读书,我就捡了本《史记》从头开始读,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崔遗琅默然无言,其实按照常理,如果有朝一日姜绍彻底打败薛焯登上皇位,那功高震主的崔遗琅和他背后的亲信部队必将成为清算的对象,汉朝有“消除异姓王”运动,唐朝也有“玄武门之变”,都应证了这一点。
只是因为崔遗琅和姜绍的特殊关系,双方现在暂时还想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崔遗琅现在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姜绍纠缠,只做君臣,但他们现在都还年轻,谁说得准几十年后会怎么样呢?
姜绍身体不好,他父亲和祖父都不是长寿的样子,这几年征战的操劳也让他身子骨更加虚弱,崔遗琅甚至亲眼见过他因为通宵达旦地处理军务而吐血。
那日后世子姜嗣业继位,他会怎么做不言而喻。
崔遗琅熟读史书,很轻易便从薛平津的未尽之语中读出他的担忧。
他没有因对方这番话而生气,只是走上前,给了薛平津一个拥抱。
薛平津回抱住他,眼眶不由地有些湿润了,他强忍住鼻间的酸意,故作镇定:“好了,别那么矫情,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我先说明,如果日后在战场上碰面,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的。”
崔遗琅忍不住笑起来:“谁让谁还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