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所以在这位强者眼里,他主要起到一个交通工具的作用吗?!
乌苏尔沉吟片刻,接着补充道:“非要说的话,你尽可能多和那位‘先知’接触吧,但注意不要暴露我的存在。”
“您是指,先知先生吗?”
孟司游有些惊讶地确认一遍,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更感到奇怪了。
据他之前的观察,只要过去的叙事者先生出现,他脑海中的乌苏尔就会变得异常沉默,连嘲笑他时都会克制音量,低调许多。
所以孟司游一直以为,乌苏尔对先知的态度不算正面。
无论是出于不喜,还是出于对同领域真神的敬畏,乌苏尔应该都不会愿意看见先知不断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
但此刻乌苏尔的要求,打破了孟司游的猜测。
乌苏尔察觉到孟司游欲言又止的神色,好奇地问:“你又在想什么?”
他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过去的自己,借此唤醒失去的记忆而已,这不是很正常吗?
但孟司游不知道预言家和叙事者是同一个人,自然觉得不太正常——这是什么表面关系不和、实则阴暗窥视的诡异行为?!
孟司游当然不敢说出来,只是摇摇头:“……没什么,我会践行您的期望。”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门后站着那位严肃的女仆长,此刻她眉毛紧皱,嘴唇不安地抿着,瘦削的脸庞显得更加古板阴沉。
她语气严厉地问:“孟娜,你昨晚有没有听见隔壁发出什么古怪的声音?”
孟司游犹豫一下,隐瞒了部分事实:“我好像隐约听到一点……像是老鼠、虫子爬动似的轻响。”
“当时时间很晚了,我也只听到一点动静,然后就睡着了。”
“你确定没有听到更多声音?”女仆长有些焦虑地抱住双臂,斟酌语句打探,“比如,一些从未听过的低语、祈祷声,或者是曲调古怪的歌声……”
孟司游意识到,安娜的异状已经被发现了!
双眼被挖出,破碎的眼球组织被大片涂抹在墙上,这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谋杀。
他猜测,公爵和上上下下的仆人们,可能是怀疑安娜之死与神秘学上的恶灵、邪神有关?
“不,除了窸窸窣窣的响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孟司游佯装出迷茫而害怕的神色,捂住嘴低声惊呼,“天呐,难道附近有邪教徒?”
女仆长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别乱说话!我们都是自然雕刻者的信徒,受神灵的荣光庇护,庄园里怎么可能出现那种邪恶的魔鬼?”
话是这么说,女仆长眼底却透出些惶恐不安,似乎她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呼出一口气,女仆长显然不想和一个孩子过多谈论那件令人惊骇的事。
她转头瞥一眼墙上的挂钟,连忙催促道:“现在已经八点十五分了,厄尔诺斯小姐会在八点半开始上绘画课程!你快点洗漱干净,打扮地得体一些,准备陪小姐上课!”
“要是无法让小姐满意,你也不用待在这里了!”
孟司游连连点头,打开衣柜挑挑拣拣,最终在乌苏尔嘲讽的笑声中,挑出一件最朴素简单的裙子,认命地往身上套……
准备就绪出门后,孟司游特意朝隔壁房间望了望。
只见几个女仆提着刷子、扫把等清洗工具,在安娜的房间里忙里忙外;
还有两个男仆拎来几大桶清水,哗啦啦地泼在安娜房间的墙壁、地面上。
黏在墙上的眼球碎片渐渐被冲刷干净,血水黏腻地淌下来,渐渐被清水稀释,只能隐约在水中看到几缕血丝。
地面汇聚出一层浅浅的积水,无数支离破碎的经脉、肌肉和晶状碎片在水里沉沉浮浮,一旦水被搅动,这些血肉组织也随之在水涡中旋转。
“呕——太恶心了!”
举着刷子刷墙的女仆弯下腰,左手捂住口鼻,试图驱散周围萦绕不散的腥臭味。
眼中难掩恐惧,她压低声音嘟囔道:“这绝对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除了恶灵的诅咒,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深更半夜抠出双眼,再像挤番茄汁那样,把自己的眼球抠挖、碾压成这副鬼样子,大片大片涂抹在墙上?”
孟司游看了看,认同她的观点。
别的不谈,光看那红红黄黄的色彩一直从墙根底部往上蔓延,最高的位置近乎连接到房顶——这个高度,就完全超出以安娜的身高能够触碰到的范围。
怎么看也不自然、不科学、不合理。
另一个身材圆胖的女仆接话:“听说,那个女孩被发现的时候,还是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脸紧紧贴在墙上的,四肢都已经僵硬了……”
“明明才过去一个晚上,她却像是死了很久,尸体腐烂浮肿,双手、脸上、甚至眼眶里,都长着一层毛茸茸的绿藓!”
这位女仆似乎与负责检查尸体的医生相熟,早早得知了一些详细内情,此刻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如愿收获了同事们的惊叹,不禁愈发得意。
仆人们分神听着传闻,手里清扫的动作不知不觉地慢下来。
孟司游则暗自记下关于尸体的信息,原来那些寄生在眼球里的东西,还可能在人体表面繁衍……
呃,感觉更恶心了。
默默感慨着,孟司游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连忙赶往后厨找点早饭吃,准备陪伴那位同样行为异常的贵族小姐上课。
孟司游不知道,在他离开以后,仆人们之间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胖女仆看向一位始终沉默不语的同伴,疑惑道:“你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
她询问的对象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是这里资历最浅、年纪最轻的家仆。
年轻的女仆平时也爱笑爱聊天,很受同伴们欢迎,身体里仿佛蕴藏着使不完的精力,鲜少表现得这么安静。
此刻,娃娃脸低低垂着脑袋,正在认真拖洗地板,时不时伸手揉揉眼睛,泪液盈满眼眶。
“唔,”娃娃脸含糊地回答,“我总觉得,眼睛好像有点不舒服……”
“眼睛里,有点痒痒的……”
“会不会是有绒毛飘进你的眼睛了?”
胖女仆立即放下刷子,双手关切地捧起年轻女仆的脸庞,表现得像母亲般慈爱:“亲爱的,快让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把东西吹出来!”
说着,胖女仆凑近看过去,两双颜色、形状不同的眼睛距离极近,倒映出彼此的模样。
对视一眼,两人的动作都微不可查地停顿一下。
啊,原来她们是一样的……
——或者说,这座府邸中的所有仆人,都是一样的。
周围的仆人们纷纷好奇地望过来,包括两个女仆在内的所有人,瞳孔深处都隐约闪烁着一点幽幽的萤火。
第155章怎么连大贵族的后代,都逃不过早课的折磨? ……
怎么连大贵族的后代, 都逃不过早课的折磨?
在被迫经历半个小时的《帝国美术发展简史》和一个小时的《颂歌会新编美学原理》的洗礼后,孟司游托着腮帮子,眼神呆滞木讷, 昏昏欲睡地怀疑人生。
期间,他还因为坐姿不够端正、礼仪不规范等理由,数次受到家庭教师的斥责与瞪视。
本来早起听课就已经很痛苦了,还一对一私人化教学,不许弯腰、不许翘腿、不许走神……
礼仪规则一大堆,这真的是常人能够忍受的日常课程吗?!
孟司游偷偷瞄了厄尔诺斯几眼, 看她一脸习以为常,端庄平静地听讲、记笔记,不由得有些佩服。
理论课程结束后, 厄尔诺斯有两个小时的绘画练习时间。
画室里只剩下两个人独处, 孟司游强打起精神, 时不时帮小姐洗画笔、挤颜料,做个勤勤恳恳的小跟班。
厄尔诺斯坐在画板前, 画笔落下, 在纸张上晕开斑斓色彩,没多久, 灵动舞动的颜料就勾勒出一抹高挑的女性形象。
她细细描绘出画中女人卷曲的金色长发、颈前光泽璀璨的宝石项链, 以及贵妇风格的华美裙装, 背景铺以大片艳丽的红色,似乎是想画一丛盛放的玫瑰花丛。
这幅画面很唯美, 但唯有画中女人的面部,始终是一片空洞的白色。
孟司游围观半天, 发现直到厄尔诺斯开始细化女人袖口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也没有为人物补全面部——准确来说, 是没有画上眼睛。
半晌,孟司游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您的画技很纯熟,但是……请问为什么不画上人物的五官呢?”
“因为,不能画眼睛。”
随口回答一句,厄尔诺斯扭过头看他,紫色眼眸微微颤动,似乎是在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双眼。
在确认某件事情后,她冷漠的神色如冰雪融化般缓和几分,侧身凑到孟司游耳旁,神神秘秘地低声警告:
“在这座庄园里,‘眼睛’无处不在,它们会一直注视着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