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神灵之间的权柄交替与加冕礼,他居然能成为唯一的观众,这何其有幸……
  就在孟司游以为这里没他的事儿了,他只需要静静等待副本结束的时候,叙事者忽地向他投来视线。
  “乌苏尔,你完成任务的效率比我想象中的更高,这次,你想获得怎样的报酬?”
  在神灵专注的视线里,孟司游无措地僵在原地。
  预言家虚幻的身影从孟司游脑海深处浮现,安抚般地拍了拍他僵住的肩膀。
  白发金眸的祭司手捧那尊盛放心脏的金杯,毫不客气地回答神灵的问题:“我祈求真正自由的命运,以及一具与过去相同的、与我完全契合的躯体。”
  对于一位神灵而言,预言家的语气和态度可算不上多么恭敬,这使得孟司游心中一紧。
  幸好,叙事者看上去并不介意这点,宽容而随意地颔首:“我应允了——厄尔诺斯,重塑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是。您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
  忽地想到什么,叙事者又补充道:“荒原之上徘徊的灵魂,你也可以着手为他们塑造身体了——我会给予他们一段崭新的命运线。”
  短暂的怔愣后,厄尔诺斯的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赞美您的仁慈!”
  她深深地向侍奉的主人欠身,随后对预言家腼腆地笑了笑:“乌苏尔先生,愿为您效劳。您有任何疑问或要求,都请及时告知我。”
  祭司抬眼瞥她一眼,用开玩笑的口吻道:“哪怕是要借你的冠冕用用,你也情愿?”
  厄尔诺斯面露迷茫,小心翼翼地端详一下主的神色,斟酌语句道:“本质上,这部分权柄是主的恩赐、战利品与所有物,我只是暂代执掌。只要主没有意见,我就没有意见……”
  “只要主同意,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就能把冠冕给您。”
  定定地凝视厄尔诺斯几秒,预言家判断出她的回答句句发自内心,懒散地摆手道:“重塑的力量我可不会用,你先自己留着吧。”
  易逢初满意地想,成功收获一个勤勤恳恳打工人……不,从神。
  那祂或许能把信徒们关于建造教会、塑造神像等琐碎祈祷,丢给厄尔诺斯完成,解放自己和分身?
  这样,祂的分身们就不用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轮班待机了!
  一旁,孟司游尽量减少存在感,默默想:
  看起来,叙事者先生与预言家的关系,似乎还是很不错的。
  不然,以叙事者看似随和、实则强势的性情,也不会默许预言家拿祂的从神打趣吧?
  他甚至觉得,预言家已经得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纵容……
  如果可以,孟司游甚至想多旁观一会儿,像海绵一样,汲取这些高位存在不经意间透露的神秘知识。
  可惜的是,副本倒计时一结束,失联许久的系统就精准地找到了孟司游,把他传送回原生世界。
  在被传送走前,命运之书还有意无意地吊他胃口:
  「将重塑领域的伪神收为从神,■■■先生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将目光投向那个掌控画中倒影多年的组织。」
  「不过很可惜,你貌似没有收到这次剧本的邀请函……」
  「接下来的故事,有缘再来探索吧~」
  孟司游:“。”
  既然不打算透露给他,也不打算让他参与,那为什么还要留个开头给他看?
  他居然从一本书上,品读出了浓浓的恶趣味!
  第166章睡莲,月色,蛇与死亡。
  现实世界, 朗基努斯的基地“永恒画作”中。
  赫卡特正穿梭在一幅又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里,她即将参与一次高层会议,商议是否要让厄命女巫接触到更核心的隐秘。
  她熟门熟路地走过错综复杂的通道, 最终停在一幅水池睡莲的油画里,静美张合的素色花瓣下,水波荡漾,粼粼水面倒映着一轮虚假的皎洁月光。
  赫卡特无心欣赏美景,正要迈步踏出这幅画,却只触碰到了一片粗糙而冰冷的画布。
  ……什么?
  愕然怔住半晌, 赫卡特才缓慢意识到:通往目的地的通道,忽然被关闭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她试着向左、向右、向后, 尝试回到其它画作里, 但都在抵达边缘时, 被一片无形的力量阻隔住。
  这一刻,睡莲池所在的夜色宛如无穷无尽, 构筑起一个美丽、静谧却绝望的囚笼, 将赫卡特彻底困死在画里。
  连丝毫求救声,都无法传递出去。
  “厄尔诺斯, 我的女儿。”
  赫卡特的心情渐渐沉下来, 但面上却露出慈爱的微笑, 她仰头望向四周,恍若在隔空注视一时闹小脾气的孩子:“是你吗?你在看着妈妈吗?”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话, 也无需使出这种招数,等妈妈开会回来, 自然会去找你,就像承诺的那样, 永远陪伴着你……”
  在赫卡特看来,这只是向来好用、趁手的工具突然罢工了,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三言两语就能安抚住她可爱的孩子。
  然而,这次的状况显然与以往不同。
  理论上在画中世界无处不在的画中倒影,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乖顺而虚弱地回应母亲的话语,或是哭泣着呓语祂正在承受的痛苦。
  睡莲池上静悄悄的,唯有花瓣在以固定的频率微微摇曳,漾开一圈圈水波。
  夜空的寒意一点点浸透赫卡特的身体,就在这时,她猛地抬头望向天边的银月。
  月亮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动了?
  赫卡特眯起眼,果然捕捉到有一道银白的光芒隐约闪烁,近乎与月色融为一体,圆月逐渐在夜幕中放大,有什么东西正在月光的掩盖下,悄然接近!
  等距离近了,赫卡特才隔着朦胧缥缈的夜雾看清,那闪烁的光点——是一片片反射着危险寒光的鳞片!
  一条又一条银蛇在月光中游弋,鎏金的兽瞳在黑夜中发出悚然亮光,如同在烈火中淬炼到极致的耀眼熔金。
  群蛇游动的姿态蜿蜒优雅,看似缓慢,实则转瞬间就用冰冷的身躯缠住了赫卡特的脖颈和四肢,冷得赫卡特猛然一颤,从怔愣中惊醒过来。
  赫卡特下意识挣扎起来,双手死死扼住蛇身,想要挣脱束缚,但这些蛇的身躯正如磐石般不可动摇,而且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哪怕以赫卡特的等阶,不用呼吸也能够存活,但仍然一时间产生了两眼一黑的窒息感!
  银蛇细密鳞片覆盖下的肌肉异常矫健有力,若非赫卡特已具有神性、不是纯粹的人类,她的脖子恐怕会在瞬间被绞断,身首异处,成为群蛇的美餐。
  与此同时,更多蛇张开血盆大口,獠牙轻而易举地深入血肉,如同刀叉切开甜美柔软的红丝绒蛋糕,鲜红的“果酱”淌出,给赫卡特带来被分食的剧痛。
  画中世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意料之外的强大敌人?
  赫卡特的下一个反应,就是溃散为无数荧光的神性形态,退可分散逃脱,进可侵入对方的双眼,扰乱群蛇的精神、与之缠斗。
  她的身形顿时变得虚幻,散作无数荧绿的光点闪烁、纷飞,部分光点试着沉入睡莲池,隐藏好生机的火种,以免所有荧光全军覆没。
  只要,只要有一个光点留存下来……
  赫卡特执着地想,那她就不会真正死去!
  那条原本缠住她脖颈的蛇抬起头颅,注意到荧光分散的趋势,不耐烦地拍了拍尾巴,霎时间将荧光禁锢在一片有限的空间里。
  荧绿的光海惊惶地抖动,开始在脑海中翻找与之相关的隐秘情报。
  神性形态为蛇类,而且力量疑似属于【时间】之类的领域……
  越是猜测群蛇的由来,赫卡特越是感到心惊。
  难道,是命运领域的那位新生真神?!
  来不及品味内心的绝望,荧光海洋的声线恢复平静,她忍受着许多荧光被敌人一口口吞噬的痛苦,尝试与这位一照面就进行绞杀的冷血掠食者交谈:
  “这位尊敬的阁下……或许,我们能试着谈一谈?”
  “我们显然不处于同一个领域,甚至从未谋面,嘶……我们之间大概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赫卡特的声音断断续续,但仍然坚持表达出了祈求的意愿,听起来诚意十足。
  群蛇面面相觑,似乎在进行某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商议。
  在几秒令人忐忑不安的寂静后,其中一条蛇嘶嘶吐出蛇信子,发出戏谑的陌生男声:
  “‘谈一谈’?”
  “不,我认为要对付一位狡猾的阴谋家,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给她开口争辩的时机。”
  另一条蛇牙尖犹带血丝,张口吞没荧绿如苔藓的光点,嘴巴咧开的弧度恍若一抹惊悚的笑容,接话道:
  “更何况,智慧生命发明语言,是为了相互理解与沟通——可在阴谋的世界,语言只是为了欺瞒、掠夺与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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