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陈猊远身体越发颤抖着,强烈的欲望席卷了他,紧闭的双眼没有睁开,他保持着幻想让十七拿着刀贴近自己。
  被染出来的粉色头发垂在脑后,汗水从鼻尖分泌,脑海里拿着刀的十七越来越近,而现实中陈猊远也重新举起了手。
  那些狂乱的低语,那些分不清的强烈情绪,溺于深海的窒息感,在岩浆边缘的滚烫刺痛,数不胜数的□□疼痛,像是在从遥遥天空之上坠落,重重砸在身上。
  于是陈猊远越来越亢奋,唯一愉悦的幻想里他伸出手轻轻托着十七举刀的手——他的欲望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质,他搞不清楚了。
  但如果是最期待的死,能由最重要的十七来给予他,或许……
  轻托着的手挣脱了他,然后刀尖翻转朝向了十七自己。
  被亢奋与刺激包裹的身体如同遇到了一盆冷水,陈猊远颤抖的身体停滞,只剩下紧闭着的眼眸还在微颤。
  那看不清脸的十七在他面前跪坐下来,然后张开手拥抱住他。
  一只手环抱住他后背,一只手往上,托住了他拚命后仰的脑袋,将其慢慢的按在了他肩上。
  陈猊远像个死人一样一动没动。
  狂风暴雨的海面突然风雨都停歇,陈猊远脸上的金色纹路缓慢褪去,耳边没有嘈杂之声。
  而十七的身体,也开始模糊。
  “……”
  做不到。
  微颤的睫毛开始剧烈颤动——即使是在他卑劣的幻境里,他也清楚的知道十七不会杀了他。
  他只会保护他。
  因为他是为此而生的。
  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从陈猊远嘴里发出,他睁开了双眼,血丝密布在眼球,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不高兴。
  完全无法高兴。
  很生气。
  陈猊远面无表情的用小刀刺自己掉落在地上的眼珠子和血肉。
  一刀又一刀。
  理解不了。
  他的欲望、焦躁、不安,从心底、从灵魂,他想要的,是什么?
  理解不了。
  你不是因为我的需求而诞生的吗?
  为什么不能给我想要的?
  我们视彼此为最重要的人,但是不够。
  我给予你的,你给予我的,不够。
  一切都一切全都不够。
  欲望累如山如海。陈猊远眼前一切变得更加模糊,滚烫的模糊。
  如果,一切都还是在实验室的时候……
  陈猊远目光缓缓移动,看向了张安知在微微颤抖的双脚,然后听到了他的呻吟,他目光再次上移,看到了那个胃袋。
  眨眼的时候,有剔透的水珠子从脸上滚落,带出一道淡色的痕迹。
  “不死……不死……”呻吟声断断续续从胃袋里传出,张安知魔怔一般不断重复:“我没有后悔……我没有后悔……”
  头部滚烫,身体却阵阵发冷。
  开始感染了。
  张安知神智开始模糊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重见光明了。
  他止住了声音,晃动的瞳孔停在浑身血的陈猊远身上,然后脸色煞白:“你怎么会在这里?医生呢?!”
  他好像有些错乱了。
  陈猊远不为所动的扬起笑容,他自顾自的道:“我突然想让您给我讲讲十七。”
  “您会告诉我吧。”
  最开始,在他清醒的时候,十七并不会出现。
  他是自己在一些端倪之中发现的。
  发现他的身体里,不止只有他。
  第123章
  七年前。
  挽城某处大山,深蓝色的货车上刷着蜿蜒的白色油漆,它顺着油柏路开上了崎岖的石子道路上,然后在越来越荒芜的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像是什么废弃砂石场一样,有很多碎石堆成的小坡,周边没有草木的香气,更多是一种土与泥混合的冷硬气息,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座很高的大山,但是山上,草木仍旧不多。
  就像是这片土地并不富饶一样。
  而在这座大山底下,有一个很不显眼的漆黑隧道。
  深蓝色的货车在这里停下与黑色货车进行了交接,然后全副武装的后者行驶进了那不显眼的漆黑山中隧道。
  行进没多久后,黑色货车停了下来。
  头发梳得相当板正,甚至有一点反光的张安知从副驾驶下来,他在白炽灯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开车的则是一位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性,她穿着一套包裹全身的黄色工装服,手上是一双颇为厚实的白色手套,她利落的跳下车,声音清脆:“都说了老大不用亲自来啊。”
  “看我这不是相当顺利的接到了嘛。”
  张安知微微皱眉,他还没说话便又听到工装女性接着说道:“而且不是说这个是最听话的……”
  “也是最重要的。”张安知打断了她的话,他看着前方因为听到动静而望过来的工作人员,张安知摆了摆手,意识对方不用过来:“所以我才会接手。”
  他微微垂眸,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放在姓白的人手里太可惜了。”
  看着女性轻松扛起车厢里那两米长的铁盒子,张安知双眼一眯,声音放低:“敏敏,你的异化程度如何了?”
  敏敏啊了一声,然后拉开自己工装服低头看了看,随后自豪道:“到胸部了。”
  张安知:“……”
  他扶额:“千万注意点别让人看到了,你的病症也比较特殊。”
  “yes!”敏敏用本地方言的语调回了个英语,然后扛着铁盒子欢快的撒腿奔跑:“老大!是放十七号房对吧!”
  张安知也没喊住她,他慢慢往前走:“嗯。”
  深入到山中这个位置,隧道已经大幅度扩大,地面铺上了瓷砖,墙壁工工整整,无数白炽灯高挂,强烈的光能够看清这里每一个角落。
  张安知往前走,一路上时不时有人朝他打招呼。
  直到他走到一个门口写着十七号的隔离房门口。
  守在门口的一个青年男人看见了他,颇有点激动:“主任!没想到您真的把他争取来了。”
  张安知摆手:“也是白章那老家夥不行。”
  青年像是哼了一声,又像是没发出什么:“白老太过于循规蹈矩了,明面上的协议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要怎么做大家都清楚,毕竟很多规定都很含糊……再说了这个试验品可是那个病症啊!”
  “也就是说对他做什么都不会有事的吧!”
  “还是要注意。”张安知来到十七号房的透明玻璃处,他看着敏敏正哼着小曲把缠满绷带的少年从铁盒子里挖出来丢在床上:“他几乎对所有药物都相当敏感,有的是会放大其功效,有的则是会在他身上发挥出完全不同的作用。”
  “所以你们之后用药要警慎。”
  张安知拿起对讲机:“敏敏,拆掉他头上的绷带,让他清醒过来。”
  敏敏奥了一声,然后麻利掏出自己拆快递用的小刀划开一处缺口,然后取下对方头部的绷带,随后敏敏愣了一下,然后回头抓抓脑袋眨巴眼:“老大,这小孩已经醒了哎!”
  张安知一愣,他看着敏敏因为侧身跟他说话,而露出了后方的那孩子脑袋,对方那双黑溜溜的眼睛转动,看向了他们。
  身边的白挂青年噫了一声,他嘀咕:“绷带上药的剂量不够?”
  张安知先是解释了一句:“应该是因为时间太长了,数据上没有这么长用药的数据。”
  然后他重新按下对讲机:“陈猊远,从今天开始你的负责人是我,我姓张。”
  陈猊远是过了大概一两分钟后才开口:“那白爷爷呢?”
  白…爷爷?
  张安知意味不明笑了一下:“他太老了,所以已经退休了。”
  少年似乎有些迷茫,他望着张安知,又过了一会后不确定的开口:“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张安知笑容未变:“你记性很好。”
  他声音不急不缓的:“你那个时候还非常的小呢。”他都是在看到背景数据后才想起来。
  张安知能在那么多人里拿到陈猊远,也是有部分这个原因。
  ——他与陈猊远的父母,曾算是好友。
  “今天好好休息吧。”张安知的声音传进这个小小的房间,陈猊远闭上眼然后微微点头。
  今天好好休息……
  陈猊远突然又睁开眼,他看了眼玻璃窗外,却只能再看到张安知离开的背影。
  ——意思是明天又要进行研究吗?
  是有新设备了?白爷爷明明告诉他目前能进行分析的设备都已经实验过了……
  带着浓烈气味的绷带让陈猊远浑身都提不起劲,但他还是勉强坐了起来,他看向边上哼着不知名小曲的女性,她抱着几段绷带正要往外走。
  走出两步又回头,满脸好奇的发问:“你真的不会死吗?”
  陈猊远看着她:“你先告诉我,白爷爷真的退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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