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看李信业不愿意提当年的事情,也不多问。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积落的篝火灰尘。这才意识到,李信业让她坐在上风口,她的身上干净整洁,并未有落灰。
“我今晚同将军一起,住在营房。”
她似夫妻闲话,语气散散。
李信业顿觉被大水淹没,嗓子有些哑了。
“为何?”
何年回头诧异望着他,“你刚一回京城,就做坏了北梁人的名声,动不动就是刺杀和暗杀,若非你这番作为,玉京城夜夜笙箫,早就忘了北梁的存在。你费尽心思,不就是希望刺客的事情多闹几次,最好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如此,圣上才会忌惮你,又看重你,也绝了北梁与大宁议和的筹谋吗?”
“而我白白遭了这么多罪,若是好端端回去,不是让你苦心白费嘛?我今日假装受伤,在营房住一晚,明日回城接受探望和慰问,再向旁人渲染一下刺客多么血腥可怕,最好再写几首流传京城的忧惧诗词,如此,不是能更快达成将军的期望吗?”
李信业却迅速找出她言辞中的漏洞,“沈娘子怎么知道,北梁筹谋着与大宁议和?”
何年一顿,见这人油盐不进。凑近他,仰着脖子,煞有介事道,“将军若问我怎么知道?那我只能告诉将军,我是天降神机郎,妙算毫厘得天契,智识高远运筹帷,翻手为云覆做雨,满朝文武不能敌...可惜啊,可惜...某人狗眼看人低...”
李信业被骂也不言,看她朝着外间去,才问一句,“你既然假装伤重,现在出去做什么?”
何年合拢臂弯,回头瞪着他,“你的营帐这么小,总不能叫我一整日,都憋在里面吧?”
她眉眼灵动,稍微转转眼波,动动嘴巴,就让人对她的坏脾气也甘之如饴。
李信业跟在身后,见她走到侍女边上,剥了一片橘子塞在嘴里。
橘汁溢满唇齿,她回身对他说,“去看你那头发情的白狼?也不知道我调的香,对它有没有用?”
他甚至能看到她粉红软嫩的舌,在肥厚的橘肉间,露出一小截,猫耳朵一样...
舔舐的触感还在。
李信业摸了摸脖子,包扎好的地方痛感清晰,他却能想到结疤后的痒。
她向来是他积年的冻疮,好了的伤疤,稍微热一点,就会痒。
她却回头笑着说,“白眼狼养了一头白狼,不知是白眼狼更白眼狼,还是白狼比白眼狼更白眼狼...”
等到熏香燃尽,卧雪软绵绵的倒在她脚下,任由她抚摸肚皮,谄媚的舔舐她手指,往她怀里蹭时,她才笑吟吟道,“还好白狼不是白眼狼,记得我的好...”
李信业不想看卧雪丢人的样子,可视线又凝在她身上。
她蹲在那里,逗弄着卧雪。
“李信业,你养的白狼,比你更狗哎...”
那不是什么好听的词汇,卧雪呜咽了一声,委屈的蜷缩四肢,倒在她腿上撒娇。
这头撕碎北梁骑兵,一贯冲锋陷阵的猛兽,此刻瘫软成无骨的雪球,任她揉捏。
【作者有话说】
这章改了好久,感情线和剧情线一起走,很怕节奏不对。不管如何,尽力写到自己满意吧。
谢谢宝们阅读,作者坑品很好,挖坑必填,只是上本感情线有遗憾,这本希望写的慢一点,稍稍精致一点。当然能力有限,尽可能做好一点吧。
再次感谢阅读的宝,爱你们~
第30章
◎奇怪的画面◎
卧雪喜欢何年身上的味道。
它黏着她,厚重蓬松的皮毛,天鹅绒一样蹭着她,舒服极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卧雪低眉顺眼,死皮赖脸,跟着她进了营帐。
何年探头撸着‘大猫’,忍不住想到了狸奴。
“李信业”,她躺在矮木床上,招了招手,“你过来...”
李信业摸不透她的想法,走近两步,撩起袍襟半蹲下身。
不同于女子*蹲身,双膝并起抱着腿,姿态轻盈柔软,男子是侧向叉开高低式蹲姿,左手搭在高一点的左膝上支力,右手随意置于右腿外侧。
何年能看到他蹲下时,大腿隆起的肌肉走势,蓬勃而有力,如一樽气势磅礴的山,带着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
她愣神看了他一会,目光凝在他的脖颈处。
雪白的绢帛包裹住伤口,滲出点殷红的血迹。
她又想起那个暧昧,却异常清晰真实的画面。
何年指了指他的伤口,狐疑道,“我咬你的时候,你脑子里,有没有出现奇怪的画面?”
“奇怪的画面?”
李信业喉骨微动,像爬着一条蠕动的蛇,他摸了摸包扎的地方,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异动。
“沈娘子看见了什么?”
何年脸颊微热。
她看见自己丰满的秀发,缠绕在他的胸膛前,宛如绸缎般贴着他,湿润的唇吻过他因痛苦而痉挛的脖颈,感受他死前依然遒劲的肌肉线条,以及满嘴含着血腥和眼泪的咸湿感...
那个画面里,熟悉的帘幔,笼在白色的雾幕里,没有亮光,只有他的血很刺眼。
“我问你呢?你不要总是反问?”何年掩饰脸热,不自觉拔高声音。
李信业想说,她咬住自己时,他没有任何痛感,眼前只涌现前世的画面。
看见她的恸哭,呼吸、悲伤、疼痛和背叛...
可他如一棵寂静的树,只是含悯道,“没看见奇怪的画面,只看见你在哭...”
“你也看见我哭了?”何年很激动。
李信业立刻警觉,“还有谁也看见了?”
何年意识到,李信业指的是她上午咬他时在哭,失望的摇了摇头,
“没有了,当时就我们两个人...”
李信业察觉到一丝怪异,“你让我过来,就是问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了”,何年轻快道,“我是问你,现在我们不知道狸奴要做什么,但是如果周庐在你手里,你问清楚周庐当时接近蔡公公要做什么,是不是就能推测狸奴要做什么?”
李信业沉默的唇,明显张开,似乎要说什么,瞥着何年的表情,又沉声了。
一个人背负隐秘的包袱,就会将自己裹入沉默中。
但何年看出来了,他知道狸奴要做什么。
“李信业,你不告诉我,我也能大致猜出来。狸奴要周庐借助蔡公公之手入宫,他要周庐接近庆帝。我虽然不知道周庐的真实身份,但是能想象到,北梁人和宋家有勾连,北梁不想大宁国泰君安,宋家却也不会蠢到忘本卖国,所以,北梁才会借助萧周宋三家的嫌隙,安插自己的探子入宫...”
何年探测到大致的答案后,才接着问,“你给我吃得毒药,什么时候毒发?毒发的症状是什么?”
李信业站起身,“月末毒发,毒发时腹痛难忍。”
何年看着他又要走,问道,“你什么时候睡觉?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营帐不大,木床也不大,李信业一直坐在矮塌边看书。
“你困了?”他声音有些喑哑,“军营简陋,我今晚在矮塌上对付一晚。”
“你睡我旁边。”何年拍着空出的一块地方,“矮塌我躺着尚且局促,你长胳膊长腿,睡着怎么舒服?”
李信业回头看着她,眼睛沉入她的眼底,有些看不懂她。
前世,她一直很排斥和他同床共枕,他们床第之间鲜少有浓情蜜意的时候。
即便他照顾她的情绪,念着她身娇体弱,小心翼翼克制着自己,她也常常莫名哭出来,似乎藏着许多委屈,更不会主动提出邀约...
“你躺在这里,我看看你的伤口。”何年随口找了个借口。
“已经上过药了,无碍。”
他说完,将卧雪赶了出去,卧雪贪恋地蹭了蹭何年,在他眼神的威压下,晃着尾巴走了,呜咽的窝在营帐的门口。
而他迟疑着站在那里,影子黏附在地上,挪动困难。
何年见他视自己如洪水猛兽,一副不愿睡过来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李信业,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报复成果,心里畅快一点罢了。”
李信业本就洗漱完毕,见拗不过她,躺在了木床上,解开包缠的纱布。
何年虽然嘴上放了狠话,待真看到二指长的撕裂伤口,蜿蜒在喉骨上,裸露出熟红咬烂的大片肉时,还是心下骇然。
“畅快了吗?”
他见她脸色难看,想到她惯常喜美厌丑,正要将纱布缠好,被她摁住了手。
她凑得极近,白腻修长的颈子,在烛火下闪耀着水色,冷润的白玉兰一般,可呼吸扑在脖颈上很热,烫得他伤口刺痛。
就在他想问一问,她究竟看够了没有时,她苍白的脸,忽而埋入他的脖颈间。
柔软的唇,贴附在青色的经脉上。
李信业脊头半侧,都陷入麻木。
他垂眸看着伏身在胸上的女娘,闷声忍着,知她随时会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