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伽莲不啰嗦，接过莲花反手按入沈云天的后背。
那火莲花没入沈云天的体内后，他的身躯又恢复温热，原本微弱的鼻息也规律有力起来。
可他还没转醒。
可他身后那个黑暗的虚影，开始从他肩胛处挣扎。
显露出的，是一个脑袋，而后是肩膀，再是扒着他身躯往外的胳膊……
那邪神，在沈云天无意识之时，想要强行冲出他体外。
可出宗门前，门主和她老师都有嘱咐，玄剑门容得下邪神，亦容得下灭世者。可外面不一样。
只要暴露，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伽莲见识过沈云天体内的那尊邪神，还在他筑基境时，便可偷袭重伤的鼓自鸣。而当时的鼓自鸣已入化神境。
连跨三个境界杀敌，那等同于蚍蜉撼了树，螳臂当了车。
底下那妖物伽莲不知晓她的境界，但是邪神一出，就有赢的希望。
可伽莲不想用同伴的死来赌一场赢。
况且，如今她视这帮师弟师妹为亲人。
伽莲可以在沈云天没有意识时控制他心口的火莲花，但不代表，她也可以控制邪神。
那是他生母所化。一个母亲用生命也守护自己孩子的这份执念，夹杂着沈云天的压抑偏执，铸造了这一股灭天斩地，毫无畏惧的恐怖力量。
老师说过，这东西从未有过记载，唤他是神可以，唤他是魔也合理。
先前那次邪神现身，她只远远瞥见他的身影。
而此次，她离得这么近。
他根本没有实体，只是空洞的黑。双眸呈血红，可那血红是他瞳仁里翻涌的岩浆的颜色。
伽莲同他对视时，不单感觉到了岩浆的灼热，甚至听到了无数哀嚎哭泣声，自他体内传来。
邪神的身躯，亦是不断变化扭曲的空间，因为浩瀚无垠，甚至投射进去的光亮都被吸得一干二净。
伽莲甚至偶尔从变幻的黑里，瞧见的点点星光。
这身体，似是一方独立的天地，独立的宇宙。
这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也并非从沈云天的体内爬出，不过是将沈云天的肉身当做一道门，临时传送过来而已。
所以，老师说的魔，或是神，亦不属于这个世界。
伽莲那个世界没有地狱，但有相关的传说。伽莲觉得，除了来自地狱，没有更合适的类比。
还未触碰到邪神的神情，只是一个对视，伽莲已经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恐惧包裹的深渊。
虽然恐惧，可那个不能让邪神暴露的信念，还是战胜了恐惧。
她双手灌注灵力，试图按住邪神的脑袋。她不知道能不能像火莲花一般将邪神也按回去，可她必须尝试。
可她刚触碰到邪神的脑袋，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将她的双手吸了进去。
确切地说，是吞噬。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双手的存在，只有断裂处传来一阵剧痛。
不行，根本抓不住这东西……
而且在伽莲朝着他伸手后，他更卖力地往外爬，如今一只腿也已经探了出来。
伽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她深吸一口气，才不让自己颤抖：“如果你现在出现了，可能会将他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她直视着邪神的双眼。
现在她只能祈祷，邪神还保有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分明只是片刻，可伽莲却觉着过了许久。
只是片刻的停顿，而后那邪神脑袋往后仰了仰，伽莲又能感觉到自己双手的存在。
她低头一看，原本消失的手，重新从邪神的脑袋里拔了出来。
而邪神也停止了继续往外爬的动作。
“那你要替我保护他。”一个女子的声音，子邪神体内传来。
伽莲没有看到她的容貌，但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
“好，我保证，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师弟。”伽莲一字一句道。
那邪神一点点回到沈云天的体内，直到彻底消失。
伽莲将沈云天护在怀中，她单手执剑，深渊处一阵尖锐凄厉的吼声响起。
而后一张比人鱼大数十倍的嘴，张开了。
伽莲能看清那张嘴，是因为无数连接眼睛的发丝，亮了起来。
那东西原本黑色的头发，现在根根散发着银光。
底下全貌，终得窥见。
那是一只比上面的小人鱼大数十倍的人鱼。
她周身散落的各色海妖尸体无数，妖丹闪耀着光辉，却跟无用的鹅卵石一般，所以丢弃在尸身骨肉间。
大人鱼胸口一个洞穿的伤口，手脚有被钝器划破的伤，都还未痊愈，往外冒着黑漆漆的血气。
还好伽莲提前吃了血丹，也喝了沈云天的血，现在还能保持神志清醒。
她先前在沉睡，随着张嘴吼叫，眼睛也一起睁开。
她的眼睛已没有瞳孔，不过眼球是红色，不似小人鱼的白。
吼声之后，那张嘴并未闭上，而是用力吸食着海水，似是想要将离她最近的伽莲和沈云天一起吞下。
来不及多想，伽莲往下挥出一剑。
领悟了弑神的剑意后，她的剑气内都夹杂着繁复的红色符文。
那些文字如今已经没有记载，弑神说，凡人无法阅读，那是神的字迹。
就是这些复杂的字迹，可以让原本夹着杂质的剑气，变得纯粹。
她只有一个念头，杀。
她在孤山上试过剑，这是她心无旁骛的最强一剑。
但并不可能击败底下的妖。
此时挥出这一剑，她只是想要一个喘息的机会。
一个可以将沈云天往上送的机会。
她看到白笙歌就在不远处，白笙歌还在极力往下追赶他们二人。
果然，如同伽莲预判的那般，那剑气落到深渊底部时，那大人鱼闪躲了一下。
原本拽着二人急速往下的吸力，暂时消失。
就是这个机会。
伽莲掌心灌注了灵力，将沈云天往上送出：“白师妹，接住师弟。”
第64章 黑海（7）
白笙歌闻言加速往下,接住沈云天的瞬间，并未转身离去，而是继续极速下坠。
“师姐,我们一起走。”白笙歌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而底下的人鱼，又张大了嘴。
伽莲低头看去，她同那大妖的距离太近,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而白笙歌还有。
为了让白笙歌断了再救她的机会，伽莲一个转身加速往下,只给白笙歌留了句：“走，否则,大家一起死！”
可白笙歌却没有停下，反倒是加速跟上。
伽莲叹了口气，方才情急，竟然忘了她的小师妹亦是个痴人。
她想做的事,想要救的人,除了白锦边，又有谁拦得住她。
可出门前,门主说过，天阶宗门的历练,每位有资格入化神境的弟子都需参加一次。
于参加的弟子,是一次生死自负的考验。
哪怕在历练中，另攀高枝,玄剑门亦不会追究。
只有历练后回宗门的弟子，才算是真正的玄剑门弟子。
既然是考验，那当师傅的自然不可干涉。
白笙歌出门前只有兴奋和雀跃,可伽莲却瞥见了山门旁那棵青松上头,白锦边久久不愿离去的身影。
同在孤山之巅的老师一样,他们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远去的弟子身上。
老师应该也会对她失望……才第一关历练，就要交代在黑海。
伽莲叹了口气，而后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剑：“妖物，想取我性命可以，但也不容易！”
哪怕是死，也得重创那底下的畜生，出一口恶气。
伽莲双手执剑，极速下坠，手中的剑也顺势往下刺去：“给我斩开！”
剑灵从剑内蹿出，她眉间一点朱红弑神烙印，身上原先的轻纱化作了一套红色铠甲。
“你爹”同伽莲默契对视，而后缠绕上剑身，剑身同伽莲的肉身融为一体，化作一柄血红的巨剑朝着下方刺去。
那妖物惊呼了声：“区区元婴境凡人，竟是弑神传人，那可是大补之物……”
那女妖无数发丝霎时旋转凝结成一股，而后迎上了伽莲的剑。
人鱼的发丝看似柔软，实则坚韧无比。
剑尖触碰到发丝顶端时，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挡住，再也难以刺入半分。
“给我破！——”伽莲怒吼一声，而后调动全身的力量，凝结于剑尖那一点。
而她体内，那本就刚成型的元婴，身上的皮肤开始龟裂。
从元婴体内流逝的力量，不断凝结到剑尖。
纹丝不动的发丝，终于从中间被一点点划开。
“竟然不惜燃烧修为……算是有点胆魄，可惜，你还天年轻。”底下的人鱼冷笑道。
而后伽莲感觉两旁两股凝结成型的发丝朝着她的方向袭来。
她如今一心进攻，根本没有留余力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