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此时，已经没有意识的沈云天被拉扯成了一个“大”字,挡在了章鱼的身前。
伽莲的剑还未劈下,便一个侧身,生怕误伤了沈云天。
而那章鱼见状，眼睛又乌溜溜转了几圈。
伽莲分明从它眼中，看出了窃喜的神色。
这里的妖物，似乎比她那个世界的更聪明一些。
不愧是山神亲手驯化的奴仆。
伽莲同那章鱼在水下几次纠缠，他的触角敏捷无比，每次都能用沈云天将伽莲的攻击卸去。
他身手虽然敏捷，却不曾主动发起一次攻击。
而对付沈云天的方式，亦是用幻境迷惑住他。
伽莲判断，这章鱼的攻击力并不强。不过胜在机警和敏捷。
而且它对伽莲的剑气极为忌惮，哪怕只是一道剑气引起的擦伤，都会让他血流不止。
他的皮肤看着柔软脆弱，他的自我防护能力应当也很差。
也许，只需一击命中，便可彻底制服它。
可沈云天的生命力流逝极快，伽莲耗不起。
她双手捏诀，几道金光自她指尖迸发。
那章鱼并不识得阵法，见状第一反应是闪躲至沈云天身后。
“果然……”伽莲冷哼一声。
而后金光先冲上水面，章鱼一个晃神，似是不理解为何攻击不是朝着它身上来，而是往上方去。
那金光往水底落下时，章鱼把沈云天提起，往上方一挡。
可它预想的攻击并未落下，而是散作十几道光芒落在身旁。
那光芒将伽莲和章鱼一同圈在里头，而后化作几个巨大的牢笼。
章鱼见状便慌了神，拔出插在沈云天体内的触角，便往地下钻。
伽莲冷哼一声：“你逃不了了。”
先前章鱼就几次摆弄淤泥，一直往淤泥底部躲，伽莲就猜想到了它的脱身之法。
说罢单手一挥，整个牢笼拔地而起，从淤泥底部浮起。牢笼八面皆密封，根本没有逃脱可能。
章鱼的脑袋撞在栅栏上，想要缩小身躯出去，却发现每一根栅栏在他挤压时，都会膨胀，缩进栅栏之间的距离。
它惊恐地贴在栏杆上，眼珠子依旧乌溜溜转，这一次是恐惧。
伽莲扶起倒下的沈云天，掏出疗伤的丹药先让他服下，而后又朝着他的胸口源源不断注入灵力。
而她体内尚未完全消化的仙石，本就差点要撑破她的皮肤，此时恰巧可以缓解副作用。
伽莲稳定了沈云天的气息后，抬眼望向角落里的章鱼。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上我师弟。”伽莲说话间，那柄本就悬在章鱼脑袋前的本命剑，又逼近了几分。
“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心性不坚定……我只是有些寂寞，想要拉个人下水，陪陪我。”章鱼反倒用委屈巴巴的语气道。
“委屈，就可以杀人了？山神许你们如此行事的？”伽莲将剑尖又逼近了几寸，追问道。
章鱼将脑袋往后面缩了缩，小声道：“我们水里的精怪，只要好好疏通河道，让仙石生长，山神就不会降罪我们……不过一条人命，在神的眼里，算不得什么。”
伽莲冷笑一声：“还真是个凉薄的天神。”
“你不要说山神坏话，他老人家会动怒的……到时候我们都得死……”章鱼惊恐道。
伽莲取出了一个独立的纳戒，将纳戒往章鱼眼前一放：“这是可以存放妖物的空间法器，你看是我将你敲晕了带走，还是你自己钻进去？”
眼下沈云天受了伤，虽然情况稳住了，可水下终究不安全。可这章鱼对溪水的情况很了解，若是离开之时想要取仙石，恐怕还用得着这小精怪。
原本伽莲是动了杀心的，可一想到还有价值，便决定先收了这妖物。
“小妖自己来，不劳大人动手！”章鱼怪满心欢喜，一下涌入纳戒内。
而后伽莲收起牢笼，抱着沈云天便往上游去。
幸亏遇上的精怪又胆小，又怕事，也幸亏她赶去及时，沈云天还未丧命。
一切都那么顺利……
眼看，就要走上岸。
周围忽然陷入一片漆黑。周遭忽地安静下来，仿若踏入时空大门刹那陷入的虚无。
伽莲环视四周，没有感知到任何灵力波动。
忽然前方一簇亮光落下，光圈里，站着个衣服破旧，拄着拐杖的卷发老头。
老头面露不悦的神色，上下打量着伽莲。
感知不到他的修为，亦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力量波动。
可那威压，叫伽莲一下就识出了他的身份，山神。
伽莲将沈云天悉心安置在身旁。
而后行了个大礼，而后恭敬道：“见过山神大人。”
“你的胆子，很大。”老人开口道。
他没有否认身份，那应当就是山神无疑。
胆子大？究竟是何事惹恼了她？伽莲思索了一番。随即想起了纳戒中的那只胆小章鱼……
难怪，方才那妖物笑得如此开心。
“还没有人，敢在我的水塘里捞鱼的。”山神继续冷声道。
伽莲摘下纳戒，双手递上：“小人无知了……不知道这水中精怪不能带走的道理……”
“现在知道客气了？刚才我还听到你说我凉薄。”老人冷声道。
伽莲不敢抬头，身子俯得更低了些：“我方才说的凉薄并不算坏话。若是神也同我们凡人一般，轻易动情，轻易动容，那恐怕人界终将乱成一团。神爱生灵，但生灵在神的眼里，都是平等的。”
许久，等不到山神的反应。
伽莲抬头，却对上了他那双笑眯眯的眼睛。
看来这一次，还是很幸运，赌对了……
她曾经也站在人类之上过，对这份凉薄，有她自己的理解。
山神摸着胡须，开口道：“你说得对，但也不全对。”
“伽莲无知了，还请山神大人指点。”伽莲恭敬道。
“我虽然爱众生，可对某些生灵难免生出偏爱。而我偏爱之物，都喜欢把他们变成动物，侍奉我左右。”山神摸着胡须，笑得依旧很和蔼。
这是几个意思？是也偏爱上自己了？要把她也变成什么奇怪的动物？
不会是什么癞蛤蟆吧？她最讨厌长得丑丑的冷血的动物……
章鱼也不漂亮……变成鱼？
似乎样貌上，还是变成鱼好一些……
伽莲心中一阵纷乱。
老头却哈哈大笑起来：“你喜欢变成鱼？可我不喜欢鱼……我觉着，还是变成□□好一些。”
伽莲脸色惨白，勉强稳住身形还能站在原地。
神果真能听到人的心声……
“□□就□□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歹命保下了……”伽莲心中默念道。
“你这丫头，还真是有意思……我虽然喜欢你，可不会留下你。”老头却忽然话锋一转。
伽莲长舒一口气，可还是好奇：“这究竟是何缘由？”
“我答应了别人了，放你们一条生路。只不过，能在我这里捞到多少好处，就得看你们的造化了。”山神笑道。
而后，从他身后走出一人。
那人，是凭空出现的，可身形，伽莲却很熟悉。
正是本次的主考官，何旭。
“何旭长老？”伽莲疑惑道。
何旭站在山神身后，依旧冷着张脸道：“还不快滚……”
伽莲随即想到方才山神提到的章鱼，而后再次捧起纳戒道：“这精怪……”
“带着它一起滚吧。”山神摸着胡须笑道。
伽莲赶忙行礼叩谢，什么都不敢多问。
抱起地上的沈云天，便继续往前走。
走了半炷香的工夫，才走出无尽的黑暗。
这山神老头，是怎么和何旭搅和到一起的？
伽莲来不及多想，顺着白笙歌一路留下的记号，朝着前方的密林继续跑去。
此时，群山之巅上，山神和何旭并肩而立。
二人同时注视着伽莲的方向。
“你此番来同我打赌，不是因为对人很失望吗？又为何要救他们？”山神目视前方，低声问道。
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是啊，很失望。可看到他们满怀希望的模样，就好像看到我的从前。可我从不后悔我从前的种种，所以我想要救下他们。”何旭双手背于身后道。
他此时神情平和，不似平日那般肃杀无情。
“只是这个缘由？”山神继续问道。
“还有一些私心。”何旭笑道。
“哦？怎样的私心？”
“我亦会好奇，若是他们走我的路，会不会走出不同的结果？”何旭似是在问自己。
望着伽莲奔跑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可她不属于这里。”山神道。
“对，所以，她不受这个世界的规则束缚。我的不可能，在她这里，一切皆有可能。”何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