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正当她抬手准备拿起下一本账本时,外面传来周总管的通报声。
锦岁示意秋月唤他进来。
周总管这才不徐不疾的走进来。
“少夫人….”
他的声音略带犹豫。
“何事?”锦岁盯着手中的账本,头也未曾抬一下。
“府上来了位自称是薛姑娘的,称自己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少爷的表妹,从沧州过来投亲…..”
薛姑娘?投亲?
锦岁这才从堆积如小山的案头上抬起头。
“此事可通报祖母了?”
周总管点头:“通报了,总之少夫人去前厅瞧瞧罢。”
锦岁点头,放下手中的账本后赶往前厅。
踏进前厅后就瞧见一位少女跪在厅内。
少女容颜姣好,长相清冷。但许是奔波的缘故,只见她面容憔悴,眼下青黑浓重,唇角褪去了往日的嫣红,泛着不正常的青白。鬓边的碎发凌乱地贴着汗湿的鬓角,原本精心绾的发髻已松垮。
她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有些陈旧。领口处的滚边磨得发白,袖口处更是磨损得厉害,原本精致的荷叶边已绽开毛边。裙裾间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渍。
祖母*沈氏端坐在厅堂之上,平日里慈祥的她此刻却是面色极其不佳。眸中充满严肃,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听见锦岁的脚步声后,跪在地上的少女脊背挺得笔直,鸦青色的发尾垂落在月白裙裾上对着锦岁道:“小女薛沉璧见过嫂嫂。”
声音清冷如深山流泉,清冽中带着几分透骨的凉,不似寻常闺阁少女的软糯,每个字都裹着疏离的冷冽。
薛沉璧……锦岁心中暗自疑惑。倒也从未听说过裴霁明还有其他的表亲。
她礼貌的点头微笑,然后对着沈氏行礼:“祖母。”
沈氏的脸色还是不大好,良久,她终于开口。
“你说你是我的外孙女,你要如何证明?裴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认亲的。”眼神里满是锐利与防备,尾音拖得极长,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堂中空气瞬间凝固。
薛沉璧仍是面无表情,她从袖口中掏出一块成色品相极好的和田黄玉玉佩,双手捧着这块玉佩道:“这块玉佩,这是我母亲裴澜的遗物。”
听见“裴澜”这个名字后,沈氏肉眼可见的红了眼,骨节突出的双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眼角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在布满皱纹的脸颊上划出两道湿润的痕迹,极力压制住翻滚在胸腔的情绪。
她如何能不识得那块玉佩,那块玉佩是裴澜及笄那年,她亲自送她的一块玉佩。
她声音颤抖着,有些哽咽,又带了些哭腔。
“你当真…..当真是澜儿的女儿…?你方才说…遗物?”
薛沉璧点头:“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一瞬间,沈氏浑浊的瞳孔瞬间放大,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生气。她口中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锦岁第一次瞧见沈氏这般模样,她压下心中惊涛骇浪,疾步上前将薛沉璧扶起。
薛沉璧缓缓抬首,她白皙的皮肤更衬得她气质清冷孤绝。不仅如此,她浑身散发出的气场像是冬日里凝结的薄冰,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多谢嫂嫂。”
声音依旧清冷如碎冰,没有半分温度,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在她心底掀起丝毫波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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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身世浮沉
◎嫂嫂生得像天仙◎
她将薛沉璧扶到椅子上后,沈氏也总算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
锦岁这才知晓,沈氏原来除了有裴将军裴言一个儿子外,还有一个万分宠爱的幺女裴澜。裴澜天真烂漫、肆意洒脱,在父母羽翼的庇护下,活得像只无忧无虑的小云雀,不管是何处的诗会宴席总能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
可却在一次出游踏青后对一个书生一见钟情。
那年三月三上巳节,裴澜带着丫鬟去城郊踏青,途经破旧的文昌庙。庙里青苔斑驳的石阶上,坐着个青衫褴褛的书生,正就着天光捧卷苦读。
春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角,也撩乱了裴澜鬓边的珍珠步摇——那双专注的眼睛,那抹清俊的眉眼,竟让向来洒脱的千金小姐红了脸。
自那惊鸿一瞥,裴澜像是被抽走了魂儿,此后日日往文昌庙跑,将珍贵的胭脂水粉换成笔墨纸砚,偷偷塞给书生。谁都没料到,这场春日里的邂逅,会成了往后所有灾祸的开端。
书生名唤薛泽,是上京赶考的小书生。
裴澜喜欢的紧,就去找裴老将军央求嫁给薛泽。裴老将军和沈氏断然拒绝,但是裴澜性子倔强。跪在二人面前,脊背挺直像株被暴雨打过仍不肯弯折的修竹。
“女儿不在意他的门第家世也不求他高官厚禄,只图他一片真心。薛郎真心爱我,他愿意为了我考取功名,我也愿意为他放下身段。”
裴澜年轻,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沈氏和裴老将军知道薛泽并不简单。他们二人极力反对这门婚事。
可是谁都没料到,她和薛泽私奔了。留下一纸书信后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竟为了一个穷酸书生舍弃荣华富贵的生活。那点自小捧在掌心的荣华富贵,终究抵不过书生一句“不负卿”。
裴老将军震怒,下令一定要找到裴小姐。裴府上下顿时陷入一片肃杀,暗卫们如鬼魅般穿梭于各洲的大街小巷,翻遍每一处茶楼酒肆、破庙荒宅。但是不论如何找都找不到。
再到后来,裴老将军奉旨带兵抵抗南蛮,他临行前仍是放心不下裴澜的下落,彼时裴言已经娶妻,孙云窈肚子里也怀了裴霁明。
裴老将军临行前嘱咐裴言,接着搜寻裴澜的下落。
直至裴老将军战死沙场,他都没能再见他宠爱的小女儿一面。
哪怕裴老将军去世之后,沈氏也没有放弃寻找裴澜。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时而就在想,或许她在世间的某个地方活得幸福快乐,安心相夫教子也好。
可如今,她看见那张与裴澜八分相似的那张面容,心痛到了极致。苍老的哭声回荡在空荡的厅堂,惊碎了多年来她强撑着的那层坚硬外壳,露出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锦岁尽力安抚着沈氏,轻轻的拍着沈氏的后背。
“那澜儿…..究竟是如何…..”沈氏唇齿间洋溢着破碎的话语。
反光薛沉璧却是异常的冷静,或者说,她的泪早就流干了。
“自我有记忆以来,父亲母亲常带着我搬迁至各州。彼时的父亲母亲很是恩爱,他们二人琴瑟和鸣。直到….”薛沉璧的语气一顿,冷如冰霜的脸终于有了些变化。
“五岁那年,我们举家搬迁至沧州。那年母亲用了自己的全部家当给父亲捐了个九品微末小官。从这刻开始,一切都变了。父亲逐渐变得薄情寡义,或许他本性就是如此,只不过他一直伪装的好。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要纳妾。”
薛沉璧说到此处时,不光是沈氏,连锦岁都有了些怒气。
“那时候母亲怀有身孕….他却与那妾室夜夜笙歌。”
“砰!”的一声,沈氏猛地拍响桌子,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她咬着牙:“那个该死的穷书生,他胆敢…..”
锦岁被吓了一跳,但薛沉璧却没受到任何影响,面色平静的接着说道。
“他对母亲不管不顾,母亲也慢慢心死。就是那个时候母亲同我说我的外祖家就在燕京,但是母亲她说她没有脸面再回去。再后来…..母亲难产而亡….母亲临终前,将她身的那块玉佩给我,她说让我去燕京,不要再待在沧州了。”
“母亲临终前对我说…她对不起外祖父和外祖母。希望你们能原谅她。”
此刻的沈氏早已哭得泣不成声,锦岁听着薛沉璧的叙述也不禁潸然泪下,悄悄的用锦帕抹着眼泪。
“母亲死后没多久,父亲就抬了那个妾室郑氏为正室。自那郑氏做了正头娘子以后就经常苛待我,将我缚于闺阁中,不许我出门。不仅如此,郑氏喜好奢侈,父亲的月俸都不够郑氏每个月的金银首饰,所以郑氏将主意都打到母亲为我留的遗产。将遗产挥霍完后,她将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自我及笄之后,郑氏就开始撺掇父亲把我许给沧州郡守为妾。”
“那郡守年过六十,残暴凶狠,府中妻妾成群。父亲为了自己的官职和钱财,真的听从了郑氏的建议。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才孤注一掷偷跑出来,一路从沧州至燕京过来投亲。”
听薛沉璧说完,锦岁的泪水像是开闸一般止不住。她怜惜薛沉璧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