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但是同僚们的排挤和看不起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也是那段时日结识了郑氏,郑氏柳眉细腰,说起话来莺声燕语,知晓如何在他皱眉时捏肩捶腿,如何用胭脂水粉的香气勾得他骨软筋麻。
  于是他对裴澜愈发厌烦,只醉倒在郑氏的软玉温香里。
  裴澜难产身亡后,他急不可耐的把郑氏抬为正妻。他并无丝毫愧意,他与裴澜并没有行三书六礼这些繁琐的流程,算不得正经妻室。
  他八抬大轿抬了郑氏入门,郑氏的扶正喜宴上,他举着酒杯对满堂宾客笑出满脸褶子:“内子贤淑,实乃吾之良配。”
  薛沉璧和裴澜的模样有八分像,尤其是那双清冷的眼睛。那双眼睛太像裴澜了,却比裴澜多了份看透人心的锋利。以至于每每见到薛沉璧,薛泽都心虚不已。
  后来郑氏提议,薛沉璧该议亲了。
  沧州郡守这几日府上没了几个小妾,若是他把薛沉璧献上,郡守定能好好提拔他。他又想起曾在茶肆听的闲言碎语:“郡守新纳的通房丫头,不过会唱两句吴歌,父兄便得了漕运的肥差。”
  他原是不愿的,毕竟沉璧好歹也是他的女儿。
  但他每次见到薛沉璧都心里发怵,时间久了,他恨不得快些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
  薛沉璧在郡守府上绫罗裹身,横竖比跟着他吃糠咽菜强。再者说了,“献女”不过是效仿古人的美谈,又不是卖去勾栏瓦肆那种腌攒地方——他拼命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
  薛泽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不管如何,今日我定是要把沉璧带回沧州的。若是不交出来,我就去报官说你们裴府拐了我女儿。”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沈氏气得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
  她指着薛泽的鼻子怒骂道:“你这个该死的无赖还敢在我面前说‘拐’这个字!到底是谁拐了谁的女儿!我外孙女来我裴府暂住,何谈拐走?”
  锦岁冷冷道:“祖母,对这种人多说无益。”
  话落,她便命令裴府家丁道:“拿住他。”
  薛泽见锦岁似乎动了真格,开始有点慌张,但是还是被两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押住,面颊贴着地面,好不狼狈。
  “不少过路的百姓都瞧见我进了裴府,若是我缺胳膊少腿的出去,你们能说得清么!”
  锦岁倒是不惧薛泽的威胁,她温和的笑了笑:“那又如何。”
  薛泽突然感到一股凉意遍布全身,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被他视作软柿子的闺阁女子,根本没有她表面上这么好糊弄。或许,从他进府门的那一刻起,裴家就没打算让他轻易脱身。
  “薛大人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一个微末小官而已。你觉得我们能把你放在眼里么?您自动送上门来,倒省去了我们差人去沧州寻你翻旧账的功夫。”
  锦岁的话在前厅内回荡:“我朝律法,以妻为妾者,杖一百;以妾为妻者,杖九十,并责令改正。薛大人宠妾灭妻到如此程度,甚至要把亡妻的女儿送去攀附权贵。这一桩桩都该如何清算?”
  “更何况裴澜姑姑是官家千金,裴老将军为前朝立下汗马功劳,才有现在百姓的安居乐业,未曾料到裴老将军的女儿要遭人如此对待!你薛泽,一则罔顾法律,二则轻视忠良血脉,三则有辱朝廷恩荫!”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落在薛沉璧的耳内,像重锤敲击在久未开启的心门上。喉间泛起咸涩,她望着厅中薛泽骤然惨白的脸,忽觉眼眶发热,指尖掐进掌心的力道却比往日更狠。
  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在此刻决堤般迸发。
  说完,她开始吩咐一旁的家丁:“先打五十杖,打完后送去官府报官。”
  “慢着!”薛泽开始口不择言,“你们凭什么打我?再怎么样也该官府处置,你们凭什么动用私刑?”
  锦岁笑了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眼神中充满了对薛泽的蔑视。
  “一个泼皮无赖在裴府面前找茬,为何不能打?”
  说完后,她又指了一下薛泽。
  “给我打。”
  第一棍落在薛泽后背上时,他痛得开始惨叫;第二棍砸在他胯骨上,他的脑门上留下一滴滴冷汗;第三棍落下时,他痛得几近昏厥。*
  他一边痛苦哀嚎,一边说道:“你们裴府没有王法!你们….随意对朝廷官员动用私刑,你们、你们!”
  “朝廷官员?不过是沧州来的小吏罢了。”
  五十杖还未打完,薛泽就已经昏死过去。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看到那抹鲜红时,锦岁略微感到不适。
  锦岁看着那滩血,忽然觉得一阵眩晕,扶着桌角才稳住身形。沈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递来一块帕子:“去歇着吧,余下的事,由我来。祖母亲自送他去顺天府。”。
  说罢,她看向屏风后面:“出来罢,沉璧。”
  薛沉璧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原来沈氏早就知道她藏在屏风后边。
  “沉璧,”沈氏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眼眶发酸,“愿意随外祖母去顺天府么?将你父亲的罪行在府尹面前全部说清楚”
  “愿意。”她的声音清亮,像破茧的蝶,眼神总算有了一丝明亮。
  “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薛泽是如何薄情寡义自私自利。母亲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我要为她讨回公道。”
  【作者有话说】
  其实在写这章的时候我心里也挺难受的[心碎]
  薛泽又何尝不是那么多凉薄男人的缩影,不过渣男不会有好下场的嘻嘻[撒花]
  第25章 同他和离
  ◎若是那天,你要和离的话我也是万分支持的◎
  薛泽就这样被拖去了顺天府。
  原本锦岁是打算跟着一起去的,但是被沈氏一口回绝了。
  公堂之上,沈氏状告薛泽拐骗官家千金,薛泽抵死不认。
  但薛泽没料到的是拐骗裴老将军之女裴澜私奔,早在十几年前就在燕京的顺天府有了备案。
  不管私奔的真相究竟如何,薛泽百口莫辩。
  顺天府有卷宗,而那旧卷宗上写的明明白白的‘拐骗’二字,不论如何,薛泽是赖不掉的。
  不仅如此,薛泽许是心虚,在各州奔波的这些年改了名字。将‘责’改为‘泽’字。若不是薛沉璧此番上京投亲,事情或许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那日。
  “薛泽,”府尹的声音像冰锥,“你可知,拐骗功臣之女,按律当如何处置?”
  薛泽的牙齿开始打颤,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不断的磕头道:“大人、大人,这一切都是误会。”
  说完,他扭头怒瞪薛沉璧,咒骂道:“逆女!我是你亲爹,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薛沉璧面无表情,她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当初你要将我许给郡守做妾室时,可曾想过你是我父亲?”
  “混账!我那是为你好,为了你能享受荣华富贵!”
  薛沉璧笑了,她如此的憎恶面前的这个男人。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是个黑心肝的禽兽。
  见薛沉璧如此,薛泽更是直接大放厥词:“我若是被定罪下狱的话,你就是罪臣之女!我们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看以后谁还愿意同你结亲!”
  沈氏的拐杖重重敲在地面,翡翠佛珠在腕间撞出脆响。
  “你还当真是不知廉耻!不管如何,沉璧最终入的是我裴家的族谱,以后沉璧就是裴家的姑娘,什么事有裴家挡着,与你薛泽有何干系?”
  薛泽被消了气焰,整个人说话都弱了几分。
  “薛泽,你还有何话说?”府尹的惊堂木即将落下。
  薛泽不说话,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觉得自己完了,自己的仕途自己的人生全都完了。一些想到这里,他就止不住的发抖。
  薛沉璧搀扶着沈氏从他身边走过,他忽然想喊住她们,想求沈氏看在裴澜的份上留条活路,想告诉薛沉璧他后悔了——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压抑的呜咽。
  “带下去。”府尹的声音再次响起。
  薛泽下了狱,府尹不日便会上奏折揭发薛泽的罪行。届时,圣上自会裁决。
  不过对薛沉璧来说,眼下就已经足够了。
  和沈氏回到裴府后以是傍晚,薛沉璧和沈氏拜别后便去了锦岁的住处。
  她踌躇了半天后,轻轻敲开了房门。
  “呦,是表姑娘回来啦。”
  开门的是春雨,她亲昵的唤着薛沉璧为表姑娘。
  薛沉璧垂下头,素来冷若冰霜的脸终于有了些羞涩:“我、我找嫂嫂。”
  “沉璧?”
  听见薛沉璧的声音后,锦岁在屋内轻唤。
  春雨咧嘴笑了一下:“表姑娘进去和少夫人说话罢,奴婢不打搅你们。”
  说完,还十分贴心的把房门半掩住。
  “如何了?”
  锦岁拉着薛沉璧坐下,替她斟了盏茶后,推至她面前。
  “父亲他现在下狱了,待府尹上奏之后还需待上边的人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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