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说完这些话,薛沉璧紧张地看着锦岁,手心都沁出了薄汗,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反而惹得锦岁更生气。
  锦岁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发簪,银线的触感有些硌手,却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些。
  她沉默了许久,随后缓缓抬起眼。
  她好看的眸子里的迷茫散去了些,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到薛沉璧耳中:“嗯…我知晓了…”
  这话说得平淡,听不出喜怒,薛沉璧却松了口气。至少锦岁没有直接拒绝,这便是好兆头。起码她的话传达到了,表哥应该不会再缠着她传话了。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锦岁抬手止住了。
  “你回去吧。”锦岁将锦盒轻轻推到桌案中央,指尖在盒盖上顿了顿,“告诉他,我知道了。”
  薛沉璧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问道:“姐姐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锦岁避开她的目光。
  “两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薛沉璧也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锦岁没有应下,却也没有拒绝,这其中的松动,足够让裴霁明欣喜若狂了。
  薛沉璧缓缓站起,又福了福身:“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先行告辞。”
  锦岁看着薛沉璧离开的背影,她缓缓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花筵厅里只剩下她一人,方才被薛沉璧带来的紧张感渐渐褪去,可心里的波澜却愈发汹涌。
  看着那支发簪,锦岁的心中无法平静。
  她是否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这种纠结的心绪一直持续到两日后。
  直到两日后,锦岁对着铜镜梳头时,目光落在妆奁里那支玉兰发簪上,忽然下定了决心。
  她唤来秋月和春雨,轻声道:“你们替我梳妆。”
  秋月和春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自家小姐这两日虽不说,但眉宇间的纠结她们都看在眼里,原以为她不会去赴约,没想到……
  “是,小姐。”秋月应着,取过梳子,轻轻梳理着锦岁的长发。
  锦岁的发质极好,乌黑浓密,像一匹上好的绸缎。秋月的动作轻柔,梳子穿过发丝,几乎听不到声响。
  春雨则站在一旁,看着镜中的锦岁,犹豫着问道:“小姐,今日想梳个什么样的发髻?”
  锦岁的目光从镜中映出的玉兰发簪上掠过,轻声道:“随意即可。”
  秋月很快便梳好了发髻,发尾用一根素色的丝带系住,垂在肩后。春雨拿起一支珍珠步摇,刚想往她鬓边插,却被锦岁拦住了。
  “不用这个。”锦岁抬手打开妆奁,取出那支玉兰发簪,递到春雨手中。
  “用这个。”
  春雨和秋月都愣住了。这支发簪她们认得,是裴将军送的。
  “小姐,这……”秋月想说些什么,却被锦岁的眼神制止了。
  锦岁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就用这个。”
  锦岁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待锦岁梳妆完毕后,她扭头对着春雨道:“去备车。”
  春雨应声要走,又被她叫住。锦岁望着窗外,半晌才缓缓吐出四个字:“去朱雀楼。”
  -
  裴府内。
  裴霁明提前了两个时辰去赴约,这让薛沉璧很是震惊。
  眼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薛沉璧也开始准备起来。
  盼儿在一旁不解的询问:“姑娘为何也要去?方才还说少爷与少夫人的事该让他们自己解决呢。”
  薛沉璧对着镜子抿了抿唇回答道:“自然是看看二人的进展啊。”
  盼儿瞧着她眼底闪烁的光,忽然笑了:“姑娘这话可不全对,怕不是也想去灯会凑个热闹吧?”
  薛沉璧被说中心事,脸颊微微一红,嗔道:“就你嘴快。”
  她说着,拿起支发簪,往发间一插,镜中的少女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比往日多了几分鲜活。
  盼儿见状也抿嘴一笑,声音里带着几分亲昵:“感觉姑娘变了不少呢。”
  刚从沧州过来的时候薛沉璧一副拒人如千里之外的模样,坐在窗边看书能看一下午,谁跟她说话都是淡淡的,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时盼儿服侍着她都略有些害怕这位表小姐,现在的姑娘更加鲜活更加灵动了。
  不仅如此,盼儿也能够感觉到少爷也变了不少。
  二人改变的原因皆是因为少夫人。姑娘和少爷这性子,原本都跟寒冰似的,偏生遇到少夫人,就都慢慢化了。
  第59章 三年之期
  ◎若是三年后你还是这般想,我再考虑你今日的话◎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渐渐被街市的喧闹吞没,刚到楼前,便有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管事迎上来,对着马车躬身行礼:“江小姐,裴将军已经在候着,请随小人来。”
  锦岁扶着春雨的手下车,刚下车便觉鼻腔里涌进浓郁的花香。
  她微微蹙眉,抬眼望去,只见朱雀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却静悄悄的,不见往日的喧嚣,只有几个穿着素色衣裳的侍女垂手侍立。
  “今日街上举行灯会,楼里怎这般安静?”
  管事低着头,声音恭敬回答道:“裴将军吩咐,今日朱雀楼二层以上清场,只接待江小姐一位贵客。裴将军说江小姐喜静,怕楼下的喧闹扰了您。”
  锦岁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
  锦岁跟在管事的身后,刚走到转角,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屏住了呼吸。
  楼梯扶手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粉蔷薇,每一级台阶边缘都摆着小巧的白玉瓷盆,里面栽着含苞待放的茉莉,空气中浮动着清甜的香气。
  锦岁的指尖轻轻拂过一朵蔷薇,不禁喃喃道:“这是……”
  “这是裴将军托人送来的,还特意请了京中最有名的花匠来打理。”
  锦岁不禁抬眸望去,从二楼到三楼,再到四楼……每一层的楼梯都如出一辙地被鲜花簇拥,只是花的品种各不相同,二楼是雅致的白玉兰,三楼是清雅的兰草,四楼是烂漫的迎春,仿佛要将四季的芬芳都揉进这方寸之间。
  锦岁一步步往上走,裙摆扫过台阶上的花瓣,留下淡淡的痕迹。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柔软的云端,生怕脚步重了会惊扰了这份静谧与芬芳。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划过缠绕在扶手上的花枝。
  沁人心脾的芳香萦绕在鼻尖,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一片馥郁之中。
  到了顶层,管事躬身退下。
  锦岁抬眼望去,只见裴霁明正背对着她站在栏杆边,玄色的披风被晚风掀起一角。
  听到脚步声,裴霁明猛地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裴霁明的目光落在她的鬓边,当看清那支玉兰发簪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裴霁明定定地看着她,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岁岁,你还是来赴约了。”
  还未等锦岁回应,裴霁明忙不迭道:“我准备的那些,不知你可还喜欢…”
  他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忐忑。
  锦岁没有应声,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裙摆,她从未想过,裴霁明会为她做这些。
  不知何时,已经是夜幕降临。
  锦岁不禁扭头看向夜空,之间夜空缀了一盏盏孔明灯。这漫天灯海与远处街市的灯火遥相呼应,地上人间与空中灯海连成一片。
  锦岁不由得呼吸一滞。
  “这……也是你准备的?”
  裴霁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底映着漫天灯火,像是盛着一片星河。
  “嗯。从午时起,就让人在朱雀大街上等着了,只等时间到了,便吩咐他们一起放。”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向锦岁,眼神里满是期待:“我听说,放孔明灯时心里想着谁,就能与那人长相厮守。我……我想着你。”
  这番话直白得近乎笨拙,却像一颗石子,在锦岁心湖里激起千层涟漪。
  她望着那些不断攀升的孔明灯,似乎也已经知道了除夕那夜裴霁明红绸上面的岁岁平安是何意。
  就在这时,裴霁明忽然向前一步,在锦岁面前站定。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重大的决定,随即“咚”的一声单膝跪下。
  锦岁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后退半步。
  “你这是做什么?”
  锦岁慌乱的想要扶他起来,但总觉着有些不合规矩,于是伸出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裴霁明可是朝廷命官,为何要朝她下跪。
  就在锦岁迟疑的片刻,裴霁明拉住锦岁的手,温热的掌心穿过她悬着的指尖,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锦岁惊呼一声,刚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觉指腹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裴霁明微微低头,薄薄的唇轻轻吻上她微凉的手指。
  那吻很轻,却在她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锦岁的手指猛地一颤,一股电流顺着指尖窜遍全身,连带着耳根都瞬间烧了起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他吻住,那温热的呼吸拂过指节,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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