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见了吗?香港电影里面,古惑仔犯事跑路的时候,带着换钱的玩意儿,就是这个!”
谈丹青瞪着杂志海报,有些不可思议。
“到底是谁送你的啊?”郑芳问。
“绪东阳……”谈丹青喃喃自语。
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么敷衍地甩在她面前,甚至都没有暗示她这东西有多贵。
但凡她知道,她都不会收下还戴上。
她一时忍不住责怪起绪东阳来。
小孩就是小孩,不懂事。
什么人送什么礼;什么关系送什么礼,这中间都有一个度。同事之间送咖啡券,闺蜜之间送口红香水,恋人之间送珠宝鲜花——每样礼物都明码标着关系的深浅。就像跳舞,进一步是暧昧,退一步是生疏。这个度就叫约定俗成。
但凡过了这个度,就是踩错了步调,收礼的人为难;送礼人,出力不讨好,捧着满腔的爱意送出去,对方甚至只会踩在脚下践踏。
他太年轻了。
没心机没手段没套路。
不及魏繁星十分之一的老练。
“绪东阳?”郑芳也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他不是还在上学吗?学生哪里有这么多钱?”
“是啊……”谈丹青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好。
“这小孩儿……”郑芳欲言又止,“他挺喜欢你的吧。”
谈丹青没说话。
“他家里知道么?”郑芳又问。
谈丹青摇了摇头。
她开始担心,手表可能是绪东阳偷他家里的东西,就像幼儿园的小孩儿谈恋爱,偷父母的金手链送给小女朋友。
谈丹青上网查了一圈,总算弄清楚这块手表的市场价格和二手市场价格。
表绝对是真的。
24k真。
只是不知道是二手市场买的还是商店买的。
她还纳闷,绪东阳每天只穿运动鞋和运动卫衣,怎么突然挑女士饰品的品味这么好了。闹了半天,原来他选这款,跟这款好看毛线关系都没有。他选这款是因为这款最保值,二手市场价格已经涨得比原价还高了。
手表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谈丹青再不敢戴,收进皮包里。
*
一整天,谈丹青都心神不宁。
她觉得这件事很是棘手。她不想伤了绪东阳的心,但又必须让他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晚上回家前,她给谈小白发消息,让他去很远的一家超市买东西。
谈小白哼哼唧唧:【到底为什么要我去这么远的地方啊。】
tdq:【我就要这个,买不到别回来。】
小白打游戏不小白:【嘤……】
支开谈小白,谈丹青又给绪东阳发消息。
tdq:【今天一下晚自习就给我回来。】
leo:【嗯。】
谈丹青开车赶回家,一进门就看见了绪东阳放在鞋柜上的红色运动鞋。
她换鞋,就去敲绪东阳的房间门,“绪东阳,绪东阳你给我过来。”
23
第23章
◎“我要他,就不要你。”◎
门开时,带起一阵微热的气流。
绪东阳的房间空得几乎冷清——一张铁架床,一套木质桌椅,一个窄窄的衣柜,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物件。
床单是冷调的深灰色,铺得一丝不苟,书桌上的书目和试卷,也罗列得整整齐齐。开放式衣架上挂了几身衣物,不是黑白灰三色系运动服,就是黑白灰三色系卫衣。
唯一窗台上一盆绿油油的薄荷让人眼前一亮的,叶片养得而饱满,枝丫舒展。
“什么事?”他显然刚刚结束训练,墙角的杠铃片挪了位,冷白的颈间挂着一根黑色耳机线,虚虚坠在胸膛口,随着还未彻底平缓的呼吸轻微起伏。
扶着门框的小臂因充血而线条尤为清晰,黑色短袖领口歪斜在一边,露出冷白色的半截锁骨,白净而又有骨骼感。
谈丹青仿佛一脚踏入了绪东阳的地盘,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这是什么?”她举起那块亮晶晶的手表质问。
绪东阳面不改色,低沉的男音里甚至有几分理直气壮,“生日礼物。”
谈丹青抬手握住绪东阳的手。
他的手掌难得没再缠那恼人的白色绷带,又宽又大,指节和虎口带着厚厚的茧,掌心上的每一道深刻的纹,都蓄着剧烈运动后的余温,烫得惊人。
“谢谢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块表你拿回去。”她轻轻将亮晶晶的银色表盘,放入他的手中。
冰冰凉凉的金属链条,与他灼热的掌心相触的刹那,仿佛像是雪花落在了刚被火淬过的烙铁上。一冷一热,在两人之间淬出一层不见的冷雾。
绪东阳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漆黑的瞳孔微微扩张,单薄的淡色嘴唇都在细微地抖动——“什么意思?”
“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谈丹青手指被这剧烈的冷热交替激得微微发颤。
“什么意思?”绪东阳拧着眉。
谈丹青反问:“我问你,这表是从哪来的?拿家里的吗?你家里人知道吗?”
大概是“家里人”这三个字,触碰到了绪东阳最不愿意提的禁区。他的瞳孔骤然缩紧,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猛地一颤,然后剧烈地呼吸了几声,鼻翼翕动。
“跟我家里人没关系!我自己买的。”
“自己买的?你怎么买?你拿什么买?”
偷拿家里的钱已经算是好情况了,如果那真是绪东阳自己买的……她甚至不敢继续往深处想,绪东阳到底做了什么才弄到这笔钱。
谈丹青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情绪压下去,但这股火根本压不住,语气越来越冲。
“你一个学生,上哪儿挣这么多钱?十几万,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多少普通人家,打一年的工都挣不到十几万,你哪儿来的?抢银行啊?!”
绪东阳喉结滚动,呼之欲出的真相像荆棘般卡在喉咙里,刺得他生疼。
一旦他说了实情,谈丹青就会知道他压根没在学校好好学习,泡在地下俱乐部打拳赚钱。
一个谎言瞒着另一个谎言,最后只能硬生生咽下一个哑巴亏。
“不用你管!”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孩子气十足的话。
“不要我管?”谈丹青声音也抬高了:“我不管你,你说还有谁管你?”
谈丹青是真心为绪东阳着急。
绪东阳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什么家人朋友。一个人很危险,走夜路,最容易踩空。她想帮他一把,想把他往回拽,可绪东阳那头却是油盐不进。
“是因为,我买的不够好,太丑了,你不喜欢,所以你不肯要?”他瞪着她,忽地开口,声音低哑,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裹着尖锐的刺。
谈丹青几乎被这句话给气笑了。
人非常生气的时候,真的会很想笑。
“这压根不是一回事!”
“那是为什么?!”
绪东阳狠狠瞪着她的眼睛,在逐渐发红。
他生就了一副硬朗凌厉的骨相,眉骨高,鼻梁挺,黑如浓墨的眼睛深深往里凹。于是当他双眼通红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不是脆弱、可怜兮兮,而是像一头被激怒了的年轻小兽,充满了压抑的攻击性。他死死盯着她,像猎豹盯着囊中猎物。
谈丹青甚至觉得,绪东阳下一瞬就要扑过来咬她。
“是不是魏繁星送给你的东西,你就愿意要;我送给你的,你就不愿意!”他忽然说。
他早看见了。魏繁星送给她的鞋,被她好好放在鞋柜里。那双鞋丑死了,那么高的鞋跟,那么硬的皮,穿上去那么磨脚,弄的血淋淋的,她为什么还喜欢?
他到底是哪里不够好?他的礼物明明更贵重,更适合她。
不会伤害她一分一毫。
谈丹青简直对绪东阳无话可说。
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听话?谈小白也皮,但他的皮也就是小打小闹,没胆子真搞出什么大事。
可绪东阳不一样,他平日里总静悄悄的,然后一言不发,给她来波大的。
“对,”谈丹青已经懒得和绪东阳继续辩论,她拽上他的手,将手表硬塞进他手里:“我就是不要你的,你想怎么样?东西拿回去,退掉,听到了没有?拿回去!”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绪东阳的神经上。他的眼白骤然爬满血丝,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突然迈开一大步,猛地冲到她的面前。谈丹青觉得他身上杀气腾腾,下意识往后退。
这一退,似乎更激怒了绪东阳。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粗糙宽大的虎口刚好掐住了她的手腕一圈,严丝合缝,力道大得几乎留下了指痕。
“绪东阳!”谈丹青喝了一声。
他不顾她挣扎,强行将手表套在她的手腕上。
冰凉的金属表链被他的大掌给捂热了,那灼人的温度顺着腕骨一路烧到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