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状元哥哥,叫哥哥!"吴婶在一旁起哄,眼睛笑成两条缝。
绪东阳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眉头微蹙,像是捧着什么下一秒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孩子突然伸手抓住他额前的碎发,用力一拽……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用力挣脱,只能微微偏头,露出罕见的狼狈表情。
谈丹青靠在门框上,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绪东阳闻声抬头,黑曜石般的眸子直直望过来,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窘迫,又带着几分纵容的无奈。
谈丹青被抓了个正着,趁吴婶转身的功夫,一溜烟跑进了屋。
*
三天后,绪东阳的成绩屏蔽期结束,总分698。
今年省状元是702,差了4分,但也足以让绪东阳身边的所有人以他为骄傲。
本地几家新闻官媒和自媒体想办法联系到绪东阳,想请他做个采访宣传一下,绪东阳对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都推掉了。
但何薇请他去一中跟下一届学弟学妹们做个小分享,传授一下学习经验,他却一句推脱的话都没说,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下来。
分数出来后的这几天,除了要报志愿,再没别的什么事。绪东阳和谈小白便在谈丹青公司兼职当苦力,每天帮忙收货发货赚点零花钱。
这天谈丹青突然接到了何薇的电话,“小白的成绩,留在江城还是可惜了啊。”
“江城?谁要留在江城?”听到这话时谈丹青正在仓库清点库存,她懵了一下,夹着电话出来,
“你……还不知道么?”何薇诧异道:“我还以为,这是你们商量后的结果。”
“何老师,小白怎么跟你说的?”
何薇说:“小白的分数,去江城两所985确实有点悬,但他如果能接受离家出省,像厦门大学、重庆大学,也都是很不错的选择。可他似乎不想离家太远,说怕家里没人照顾,所以只考虑从剩下几所211高校中选王牌专业。”
谈丹青听完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她捏了捏眉心,说:“好,何老师,我待会儿打给你。”
挂了电话,她立马将胡小样叫了进来,“谈小白人呢?叫他给我滚过来,就现在。”
不一会儿谈小白和绪东阳一起进来,谈小白取下手套,在腿上拍了拍清灰,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嘻嘻地问她:“姐,砸了?”
“你还好意思问?谈小白你还好意思问?”谈丹青上来就拧他耳朵。
“疼疼疼,疼啊姐!”谈小白龇牙咧嘴,绕着桌子到处跑。他脚上的固定架已经取了,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谈丹青情绪太激动,绪东阳在中间周旋了一下,将她拦了下来。
“别喊我姐,我看你是我姐!”谈丹青隔着绪东阳冲谈小白砸铅笔:“你们何老师跟我说,你非要留在江城,你有病啊谈小白?你是不是有病?还是吃多了吃撑了?”
一弄明白原来是这事,谈小白也不叫疼了。他停了下来,仍由谈丹青扯他耳朵,掐他揪他,也不为所动。“姐,这事儿我早想好了,不管我考多少分,我都要留在这里。我还得照顾你啊。”
“我要你照顾?我要你照顾个屁!”谈丹青大骂:“我是没手还是没脚?我要你照顾?”
“那我不在这儿,你晚上出去多喝酒了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有人欺负你怎么办?”谈小白理直气壮地大声喊了回去。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谈丹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抄起手边的文件夹就往谈小白身上砸去。
谈小白不躲不闪,文件夹"啪"地打在他肩膀上又弹开。他梗着脖子,像头倔强的小兽,“反正我早就想好了,我不走,打死我我也不走,我就在你公司待着,你缺什么我帮你做什么!”
谈丹青不可思议,即便绪东阳挡的中间将她揽着,她也好几次隔空打到了谈小白好几次,“你碰瓷啊你?还赖上我了是不是?你赖我这儿多少年了?还想赖?你想待在我公司,我公司就留你啊?你当我公司是什么地方?神经病收留中心?”
“不,我就不!”谈小白从小就是只最好捏的软柿子。他很听谈丹青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这软耳朵根子,在今天突然就支棱了起来,像倔强的鬼火少年,跟她不死不休。
谈丹青气得脑门嗡嗡响,她深吸口气,指着办公室门,说:“滚,滚滚滚,都给我滚。”
*
一整天,谈丹青和谈小白都没说一句话。
谈小白一直关门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也不出来。
绪东阳敲了门,谈小白没好气地说:“不开!”
“是我。”绪东阳说。
“你我也不开!”
紧接着,门外传来撬门声。
下一秒,绪东阳已经走了进来。
他拖了一张椅子到谈小白面前,“聊聊?”
35
第35章
◎北京,北京!◎
绪东阳轻而易举就破门而入,谈小白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靠,你还会撬锁?”
“上网查了教程。”
“现查啊……”
绪东阳将椅子反放,两手交叠放在椅背边沿,指尖叩了叩,说:“你怎么回事儿?”
谈小白立刻像被烫到似的扭过脸,声音带着刺:“我不想跟你说这些。”
“试试看。”
“我跟你又不一样,”谈小白攥着拳:“你在这儿没什么牵挂,又没放不下的人……”
“相信我,”绪东阳眼睛漆黑,每当他在灯下微微侧首,那双眼便流淌过一层冷冽的流光,“我比任何人,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
谈小白被绪东阳沉静地状态怔住,但他压根不相信绪东阳这番话。他固执地认为,绪东阳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假装和他共情,好给接下来为谈丹青当说客做铺垫。
“你怎么可能理解得了?”他激动地抬高声音,“你在我家才住了几天?装什么感同身受?”
绪东阳只是微微抬了下眉毛,“你说得对。我是比不了你们的感情。”
绪东阳没逼着谈小白敞开心扉,但他冷静地坐在他对面,不插手他的命运和决定,但愿意聆听他想法的态度,还是让谈小白有所软化。
谈小白闷了好一会儿,开口道:“就我姐这个人,她只知道为别人着想,完全不顾自己。她有时候要去谈生意,喝酒好晚才能回来,甚至生理期都得出去喝酒,受不了了就吞止痛片,我在这儿,我还能看着她,我不在怎么办?我真怕,我真的怕……我走了,我姐就被人欺负了,我在那么远的地方,我赶都赶不回来怎么办!”
绪东阳安静地靠坐在原处,等谈小白完全发泄完,才缓缓开口,“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让你姐背负你的命运,她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绪东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谈小白通红的眼眶燃着怒火,“我是为了我姐好!”
谈小白情绪激动到了顶点,但绪东阳仍是冷静如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既不会因愤怒而沸腾,也不会因悲恸而泛起涟漪。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被封存在那平静的水面之下。
“你现在看来,这张志愿书只是一张纸,但其实不是,”绪东阳冷静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缓缓吐出。
“但实际上它是你人生里的第一个巨大的决定,第一个锚点。你后面的人生如何,全都会从这个点上分裂。你现在不仅在选择你要去哪里读书,还在选择要去哪个城市,和什么样的人为伍,选择你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么重要的决定,你现在说,你是为了你姐,这难道不是强迫她承担你选择的后果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谈小白大声反驳:“我今天做了这个决定,我就绝不后悔!绝不!”
“你现在是这么说,”绪东阳冷声说:“那以后呢?你能保证你以后就一直这么顺?遇到坎的时候呢?没钱的时候呢?谈恋爱失败的时候呢?你敢保证,那个时候你一次都不会想,如果我当年没有为了谈丹青,放弃这个机会,那该多好?”
“我不会!”谈小白吼得脖子发红,“我不会!”
绪东阳绪东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他平静地看着谈小白,声音带着近乎残酷的理性,“可你姐会。她会。”
谈小白不可思议地望着绪东阳,他多想狠狠地辩驳回去,大喊“不会”,但这句话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他姐姐谈丹青一定会,一定。因为她就是这种人,把所有人都想到了,唯独想不到自己。
他嘴唇颤抖着,几次张开又合上,像一只严重耗损的风箱。
房间里静了一瞬,夜色静谧。
就像他们无数个在这儿一起读书、学习的深夜。
“谈小白,”绪东阳望着他,但眼神的焦点,却似乎并没有聚焦在他的脸上,他仿佛在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既是对谈小白说,也是对那个人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