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的唇,溢出微醺葡萄酒后的甜香,温热而执拗地厮磨着她的唇瓣。
  那气息灼热,带着少年独有的干净与不容拒绝的侵略性,攻城略地般唤醒她每一寸沉睡的感官。
  额前垂着的一缕乌黑的短发覆了下来,轻扫过她的眉骨,像青山深处一片沉静的夜色。
  舞池的光影在四周旋转、模糊。
  如同被卷入深海漩涡里,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臂弯的禁锢,他干净而炽烈的体温、他唇齿间的气息,和他胸膛下如擂鼓般狂野的心跳。
  在令人炫目的混沌里,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越来越清晰,直击她的心扉。
  其实,她也很喜欢他的。
  一种不曾浸润任何世俗的纯粹的喜欢。
  生理性的喜欢。
  无关他是否富有,是否成功。
  后者的这种喜欢或许容易消逝。可前者的喜欢,更像是一串写进基因深处的古老密码,一旦响起,就再也无法抑制。
  最后一丝紧绷的力气,终于从肩头卸去。
  她身体往后倒过去,他便钳住她的腰,将她往怀中折。
  她缓缓放松身体,那只原本抵着他胸膛的手,无声地抬起,悄悄落在他脖颈后那片黑短、微凉的碎发上。
  算了。
  她心想。
  今晚酒很醇。
  月色也很美。
  就试一试吧。
  当是偷偷吃了一口明知不能吃,但又诱人至极的冰淇淋。
  乐曲最后一个音符湮灭。
  灯光亮起,舞池中人群散开。
  一对又一对刚刚结束舞蹈的伴侣挽着手臂,亲昵地从他们身旁经过。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两人默契地分开了原本相拥的姿态。
  但在身体分开后,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却像拥有自己的意志,依然紧紧地、十指交扣地抓握在一起。
  谈丹青低下头,脸颊热腾腾的,舌尖上还残留着葡萄的甜。
  绪东阳紧握着她的右手。她掌心好像开始冒汗,有些发粘。
  他侧头看她,抬起空闲的手,带着厚茧的指腹,轻刮在她的唇角。
  她每文感地瑟缩了一下,眼睫轻颤,有些紧张地问:“是,是妆花了吗?”
  “没有,”绪东阳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唇上,眼神专注得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低声道:“有点肿。”
  谈丹青立刻从贝壳小包里掏出带小圆镜的粉饼,仔细照了照。
  妆倒是没花。
  只是嘴唇确实如绪东阳说的,有些红肿。
  大概是做贼心虚,她总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模样,谁看了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新的舞曲奏起,绪东阳再次看向舞池中旋转的人群,温声问:“还想跳吗?”
  “不跳了。”谈丹青靠着绪东阳的肩,慵懒地摇摇头。
  她对跳舞的瘾没那么大,跳过两支已经满足了。
  此时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两个人就这么互相赖着。
  “出来太久了,得回去了。”谈丹青说。
  “嗯。”绪东阳应了一声,宽厚的掌心依旧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指腹仔细地摩挲揉捏着她的指节。一指节接着一指节,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
  两人谁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谈丹青索性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卸在他肩上。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雪松气息,混杂着一丝淡淡的酒意。
  她又贪恋地赖了几秒,不情不愿地直起身,“真得回去了,不然会有人找。”
  两人拖着手,往外走。
  绪东阳看她走向楼梯口相反的方向,问:“不回包厢?”
  “得去车上拿酒。”谈丹青抿了抿唇,声音带着明晃晃的做贼心虚,“到时候就能解释说,我们出来太久,是去拿酒。”
  绪东阳脚步顿住,握着她手的力道紧了紧,侧目看她,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点戏谑:“拿什么酒要拿这么久?”
  谈丹青瞪他,说:“那你想办法啊?”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着点蛊惑的味道:“就让他们知道我们刚刚做什么了呗。又不犯法。”
  绪东阳的话很有蛊惑性,如果不是她意志非常坚定,真要被他说得心动。
  “不犯法的事就都能做啦?”谈丹青没好气地觑他,说:“法律只是最低行为准线,但做人还是要有点道德好不好。”
  绪东阳这会儿有点心不在焉。
  他双眼总是走神到谈丹青开合的唇瓣上。那唇被他弄得微微发肿,色泽水润,张张合合之间卧了一尾殷红柔软的舌。
  “反正……现在还不行,”谈丹青满怀心事地说:“你毕竟是小白的朋友。”她顿了顿,说:“我得想一想要怎么跟他说。”
  绪东阳终于将视线从她唇上移开,对上她带着些许困扰和认真的眼眸,沉默地颔首,“好。”
  其实他大约能想象出谈小白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对他。
  谈小白早把这事说得很明白。
  早在他住进来的第一天,谈小白就亲口告诉他:“如果你敢泡我姐,我会杀了你,真的杀。”
  但就像谈丹青说的。
  他这人道德感并不是非常强。
  尤其是关于谈丹青的事情上,他基本上是法无禁止皆可为。
  两人拉着手去停车场取酒。
  谈丹青在后备箱里找酒。
  刚翻到一瓶还凑合的红酒,一滴水突然落在她的鼻尖上。
  谈丹青抬头往上看。
  头顶没有屋檐,落下的是在乌云里蓄了很久的雨水。
  第一滴雨水坠落后,第二滴、第三滴紧随其后,瓢泼大雨骤然落下。瞬间浇湿了谈丹青。
  露天停车场四周没有任何遮挡物,他们想躲雨,就必须跑回饭店里。谈丹青还站在原地,绪东阳一把将她搂了过来。他脱下运动外套撑在头上,拉着她就跑。
  谈丹青好久没有这么快地奔跑过,急促扩张的肺叶仿佛要撑满胸腔,心率从60瞬间飙升到120,快到要从嗓子眼里吐出来,很快进入了一种濒临缺氧的感觉,整个人飘飘欲仙。
  他们牵着手一路跑回饭店,谈丹青衣服被雨淋湿,紧紧握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我先进去,你待会再进来。”
  “真像做贼,”绪东阳在她耳边说:“不对,像偷晴。”
  “你真是!”谈丹青脸一热,转身要往包厢走,却被绪东阳再次拉住。
  “先别进去,你衣服湿了。”他垂着眼说,灼热的眼神落在她的领口上。
  谈丹青低头看,上衣已经被雨淋湿了,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几乎能看见内里黑色肩带。
  这样子是绝对不能进包厢,她经不住打了个寒战。
  绪东阳说:“你穿我的衣服。”
  “不行。”谈丹青果断拒绝。
  穿绪东阳的衣服,岂不是更解释不清。
  “那去卫生间烘干。”他牵着她的手,推开包厢旁一扇厚重的门,将她带了进来。
  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部分喧嚣。
  狭小的空间被彻底填满。这里小得惊人,仅仅是他们两人并肩站着,便已再无一丝多余的空隙,连转身都显得局促。空气仿佛瞬间被抽走,带着湿气的氧气变得稀薄而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点争抢的意味,纠缠着彼此的气息。
  绪东阳背脊抵着冰凉的瓷砖墙壁,手臂却依然保持着将她圈在身前的姿态,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圈。
  “擦一下水。”他从纸筒里抽出干净纸巾,轻柔细致地擦拭着她额前、脸颊、颈侧沾染的雨珠。
  谈丹青心尖微颤,也学着他的样子,踮起脚尖,用手中微潮的纸巾,擦拭着他同样湿漉漉的短发。
  她的手指不经意间滑过他线条流畅的下颌,触碰到那上下剧烈滚动的喉结。
  绪东阳突然像只甩水的狗狗,故意幅度不大地晃了晃脑袋。
  几颗晶莹的水珠不偏不倚地弹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和微微敞开的锁骨上,带来一阵微凉的刺激。
  “脏死了脏死了!”谈丹青气急败坏,“水都弄到我身上了。”
  他似乎特别喜欢听她骂他。
  骂他坏、骂他脏。
  每次听到这种字眼,他都有一种血液倒流的冲动。
  于是他又无法控制地低头又去寻她的唇。
  刚刚那点浅尝辄止的吻,远不能让他餍足。
  怎么能够呢?他等待了太久蛰伏了太久压抑了太久,终于看到了雾蒙蒙的前方出现允许通行的绿灯,于是毫不留情地将油门一踩到底。
  他搂紧谈丹青因无力不断往下滑的腰,然后将她抱上洗手台。
  她轻轻惊呼了一声,身体往后仰,后背抵上了一大片冰凉的镜面,仿佛跌进爱丽丝的仙洞里。
  他一手依然稳稳地托着她的后腰,另一只手强势地扣住了她的后颈,迫使她更近、更深地迎合自己。滚烫的舍撬开齿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长驱直入。残留的葡萄甜香、雨水的微凉气息、和他身上清冽干净的雪松味道,彻底交融、发酵,酿成令人眩晕的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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