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唯独在今天刚刚发生那些事之后,皇后直接连除夕宴都没来参加,这就耐人寻味了。
  众人纷纷低头敛眉,皇上坐在龙椅上,表情倒看不出异样,只是似乎更加疲惫了些。
  想来虽说有“真龙现身”的祥瑞景象,也掩盖不住皇子谋逆带来的冲击。
  皇上摆了摆手,让李连桂宣布除夕宴开始,鼓乐声再次响起,舞姬成群登场翩翩起舞。
  看似热闹,但围氛仍是无端比往年沉闷了几分。
  许是见皇上心情欠佳,德妃娘娘忽然笑着开口道:
  “陛下,臣妾听闻今日祭典有真龙祥瑞现身,万民欢欣,想必来年必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真希望臣妾也能亲眼见一见那等奇景呢!”
  国上想起那神龙飞天的壮观景象,面色顿时舒展了许多:
  “嗯,神龙现身,是我大梁的福气!不过说到底……”
  他转头看向萧长珩和云清清这一桌,面色温和道:
  “咱们大梁开国以来,除夕祭典年年都有,却从未有今日这般的神迹显现。”
  “朕怎么想都是因为有了摄政王妃这天凤之命,才给我大梁带来如此福运啊!”
  德妃笑道:
  “陛下说的是,天凤嫁入皇室,果然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
  皇上点点头,好似下了什么决心,扫视了众人一圈,缓缓开口道:
  “朕近些年身子骨越发不如以往,常感力不从心,多亏长珩凭一已之力稳定朝局,撑起社稷重任……”
  “今日种种你们也都看到了,朕思虑再三,决定封摄政王为皇太弟,待朕百年之后,有他接任我大梁江山,朕才能放心!”
  众人听到这里,顿时震惊。
  端王和齐王两个皇子,更是齐刷刷看向萧长珩,眼中神色复杂。
  本以为太子被废,又出昏招彻底毁了前程,下一任太子就该在两人间诞生,他们原本还憋着劲想争取皇叔的支持。
  哪知父皇不知抽什么风,竟做了这种决定!
  他们突然有些理解萧子睿的郁结和不甘了,这不正如萧子睿所说,父皇其实根本早就打算好了,所做一切都是在给摄政王铺路吧!
  他唯一真正关心的,只有这个被他从小疼爱到大的皇弟!
  云清清听到皇上突然做出这种决定,心中也是惊讶。
  她愣了片刻,眼中忽间微微凝起清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众人。
  她微微皱起了眉。
  一片寂静中,萧长珩忽然站起身,朝皇上俯首施礼:
  “皇兄,请收回成命!”
  皇上面色一顿,沉声道:
  “长珩,你是朕的亲兄弟,又有赫赫战功,受百姓爱戴,而今又娶了天凤为妻,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做朕的继承人!”
  “你自己不是也从小就说要助朕守护大梁江山、守护黎民百姓,朕现在便是要给你机会实现此愿,难道你还要拒绝不成?”
  第543章长安公主
  全场目光都集中在萧长珩身上。
  萧长珩面色平静道:
  “臣弟一直以守护社稷为已任,绝不敢懈怠,只是臣弟无意储君之位,请皇兄……”
  皇上突然猛咳嗽起来,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德妃赶紧伸手拍着他的后背顺气。
  萧长珩面色一紧,忧心地看着皇上。
  皇上咳得脸色发青,总算稍缓,德妃立刻递茶给他压一压,柔声劝道:
  “陛下,立储之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先过了年再说吧。”
  皇上喝了几口水,总算缓过来,重重叹了口气,瞪了萧长珩一眼:
  “唉,罢了,今日除夕,朕不逼你,此事容后再议!”
  萧长珩微微凝眉,还想再说什么,忽觉衣袖被拉住。
  他愣了一下,转头就见云清清正抬头看着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萧长珩迟疑片刻,终是默默坐下没再说话。
  同样不轻松的还有二皇子和四皇子,他们如何看不出来,皇上只是暂时搁置此事,所谓的容后再议,明显还是打算立摄政王做这个储君。
  虽然摄政王口口声声说无意争储,可这种话哪能当真,若他真不惦记那个位置,又怎会把持朝堂这么多年,把朝政和军权都牢牢攥在手中!
  宴会继续进行,众人各有心事,德妃见氛围沉闷,笑着提出让在场的妃嫔献艺助兴,皇上也便应了。
  有皇上在场,正是争宠的机会,后宫妃嫔最是积极,纷纷自靠奋勇各展本事,倒是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几个节目下来,女眷们似是来了兴致,端王妃跟齐王妃也主动下场各自献舞,又拉着大公主献艺。
  萧悦筠原本只是神色淡淡地品着酒菜,被两个王妃加上一些妃嫔劝了几轮,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起身来到声地中央,让人搬来桌案备上纸笔,朝皇上端方施礼:
  “父皇,今日儿臣就现场作画一幅,算作新年贺礼,还望父皇莫要嫌弃。”
  皇上这会儿心情也好了不少,挑眉道:
  “好!朕拭目以待!”
  萧悦筠转身提笔蘸饱了墨,落笔转腕行云流水,不多时,一幅山水跃然纸上,鸟鸣山涧溪流潺潺,笔法精妙墨色淋漓,令在场众人啧啧赞叹。
  就连皇上也露出了几分意外和赞赏之色,大公主一向低调没什么存在感,连皇上也是今日才知,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竟作得这样一手好画。
  萧悦筠又提笔在空白处写了些什么,待到她撂笔,让内侍小心翼翼吹干纸页拿起来展示,只见那山水图旁边赫然是一首《山河赋》。
  此赋描绘山水如生,笔触细腻意境幽远,读之如临其境,令人心驰神往,皇上不由得又觉眼前一亮。
  “筠儿,这赋……是你自己做的?”
  萧悦筠轻轻点头:
  “是儿臣画这幅画时忽有所感念,顺手提上去的,父皇莫要嫌弃。”
  皇上笑道:
  “怎么会!你这赋对仗工整,韵律和谐,实乃佳作!来人,快拿去给大家赏析一番!”
  下人立刻上前,将画展示给在场众人,赢得一众交口称赞。
  云清清目力极佳,一早就看清了那画和赋的各种细节,不由得多看了萧悦筠几眼。
  所有人都在赞叹萧悦筠画得一手好山水、作赋将风景描绘得淋漓尽致,却无人注意到那画中一角的方亭内摆放的棋盘,和那上面细致清晰的棋局。
  而那首赋,每一句都在描写山水,又每一句都不是真的只写山水。
  一画江山尽收眼底,方圆行义皆在笔尖,分明暗合为人行事、齐家治国之道。
  大公主萧悦筠的才学,远超他们所知。
  又或者皇上和皇子们并不是完全看不出,只是觉得一个女子的眼中只能有良辰美景、风花雪月,写出如此优美词句已是不易,能有什么深意呢,看起来内涵丰富也不过是碰巧撞上罢了。
  云清清的目光落在萧悦筠身上,只见她面色平静眉目淡然,唇角低调的弧度不见嘲讽,也并无不甘,似乎自己真如大家所知那般,只是作了幅好看的山水为新添添彩头。
  她忽地有所觉察,转头对上云清清的视线,愣了片刻,朝她温然一笑,微微颔首,礼数十分周全。
  云清清正要收回视线,忽见萧悦筠的目光在旁边停了一瞬,有意无意地落在萧长珩身上,似乎微微蹙了蹙眉心。
  她这表情一闪而过便转回头去,极难觉察,还是被云清清敏锐地捕捉到了,不由得一愣。
  大公主那分明萧长珩是有所不满,为何?
  云清清不由得转头看向萧长珩,正见他面向皇上,开口说话:
  “皇兄,大公主才学出众,年岁也到了,是不是也该赐下封号了?”
  皇上愣了愣,轻咳一声微显尴尬,不过很快就顺势笑道:
  “长珩所言有理,筠儿也是该有封号了,容朕想一想,这封号该赐什么字好……”
  萧悦筠似有些愣神,又很快垂眸掩饰下去,并没有再往萧长珩这边看。
  云清清明白皇上为何尴尬,这大公主的母亲位本是一名宫女,身份卑微没有靠山,生下的又是女儿,到如今仍是个才人,母女都低调到几乎透明。
  按梁国祖制通常公主及笄便该有的封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被忽略,如今大公主已经年芳二十,愣是至今都没有封号。
  直到被萧长珩一语点破,皇上也只是略有尴尬,两个皇子更是不觉有任何不妥,反倒笑看萧悦筠:
  “皇姐今日有运气了,皇叔一向不理这些琐事,竟也帮你说话。”
  “是啊,看来皇叔对皇姐这一手诗画也是赞赏呢!”
  萧悦筠淡然垂眸,微微颔首看似欣然受之,实则没什么波澜。
  皇上沉吟着思考封号,此刻开口道:
  “筠儿向来淑慎娴雅,不如这封号就名‘淑娴’。”
  他看向最早提议的萧长珩:“皇弟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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