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随你。”贺临雪淡然道,他并不是什么会善心大发的人,之所以提出这个提议,说到底...大概也只是为了将隋烨放在手底下, 可以更好的满足自己的需求。
当然,与此相对的,他也会给隋烨提供更优渥的补偿。
既然他不要,那就算了。
隋烨又挤出一个笑容:“那我送你回家吧。”
贺临雪沉默了几秒,开口道:“不用。”
“嗯?”
“今晚就住这里吧。”贺临雪往沙发上懒散的靠了下:“我有些累,不想动了。”
所谓脱敏,就是一而再,再而三试探、刺激自己对过敏原的接受程度,最大化的扩大自己能接受的底线,直到完全脱敏。
在隋烨的狗窝里过夜,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但也是一个脱敏的好时机。
隋烨语气里有点自己没察觉的欣喜:“真的可以吗?”
“嗯。”贺临雪也确实有点累,他揉揉眉心:“我想先洗个澡。”
“可以是可以...”隋烨有些为难:“但是没有换洗衣服,这么晚了也不好买,要不我外卖买点一次性,你先凑活用?就是可能没你平时常用的那么舒服。”
“不用了。”贺临雪道:“没洗过的反而不干净,反而可能会刺激皮肤导致过敏。”
“也是,毕竟你那么敏感。”隋烨纠结道:“不过那怎么办,额,要不你.....裸睡?”
贺临雪抬眸看向隋烨,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穿你的。”
隋烨闻言怔了一下:“穿我的?你确定?我可没你那么讲究,衣服虽然都是干净的,但是材质可能不是很好,你能习惯吗?”
“棉的就好。”贺临雪当然知道隋烨的衣服不可能像他的睡衣一样,几乎都是手工真丝的,但为了最大程度脱敏,他还是狠下心来提议。
贺临雪说的爽快,反倒隋烨扭捏了起来,仿佛他才是那个要穿别人衣服三挑四拣的人:“棉的倒是有,不过你确定吗?”
贺临雪眉头微蹙,不明白隋烨为何如此纠结:“我明天会赔你一件新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隋烨只是觉得娇贵如贺临雪,穿自己的衣服必定会不习惯,他摆摆手:“算了算了,那我去给你取。”
他跑到房间里,在衣柜里挑了又挑,贺临雪站在旁边看他挑着,不明白隋烨为什么要挑拣这么久,在他看来,那些清一色的纯色t恤短袖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隋烨从衣柜最底层刨出一件基础款的白t,上面有几个龙飞凤舞的熟悉数字,贺临雪眉头微挑:“你还留着?”
隋烨耳根微红,将那件白t卷了卷,直到将数字卷到看不见,又将衣服塞进其他衣服里:“我是忘了扔了,又穿不出去,谁会特意留着啊。”
“是吗?”贺临雪真诚建议:“以防你再忘记扔掉,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扔到垃圾桶里。”
隋烨将白t又往里卷了卷:“还是算了,毕竟上面还有你的手机号码,万一被人看到也不太好,还是等下次我把他彻底剪碎了再扔。”
贺临雪不再说话,隋烨扒拉了半天,扒拉出一个t恤跟短裤递给贺临雪:“这个我没穿几次,你先穿着吧,内裤我还没有没穿过的,你应该接受不了穿我穿过的吧?还有这个毛巾也是全新的。”
贺临雪瞥了眼隋烨手里的衣服,拿起衣服慢悠悠走到卫生间里,过了一会儿,卫生间里就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隋烨听着水声,看向那堆卷起来的衣服,从里面抽出贺临雪留过号码的t恤。
这件衣服肯定是再也穿不出去了,但不知为何,他却不愿意丢掉,这种心态有点像你有一个精美的糖果盒,吃完不知道拿来干什么,放着似乎也有点占地方,但就是舍不得丢。
隋烨盯着那串号码看了一会,又将衣服整齐的叠好,藏在了衣柜的最底下。
浴室里的贺临雪刚刚洗好澡,在隋烨的浴室里洗澡,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
这栋公寓虽然小,但看得出隋烨很爱干净,生活痕迹也不多,浴室的瓷砖刷的干干净净,没有什么难以让人接受的污垢。
他将自己擦干净,拿起隋烨的t恤,很简单的一件白t,是隋烨平时常穿的简洁风格,他拿着t恤,直到身上的水分蒸发干净,却始终没能狠得下心穿上。
穿别人的衣服什么的,一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这种心态很难解释,毕竟他已经跟衣服的主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再嫌弃他的衣服似乎没什么道理。
他看着手中的衣服,犹豫着是否放弃这次的脱敏试验,将换下的脏衣服穿上回家再重新换洗。
在浴室湿热憋闷的环境中,空气逐渐变得稀薄,酒后的不适再度袭来,加上不得不做的选择,情绪开始有些焦虑。
“贺临雪?贺临雪?你没事吧?”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隋烨稍显急切的声音传入耳中。
贺临雪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没事。”
“那就好,我听见里面没声,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你继续洗。”
上次在酒店浴室发生的事似乎给隋烨带来了ptsd,他听到贺临雪的回复才放心走开,贺临雪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衣服举到脸前,轻嗅了一下,淡淡的皂香味从衣服上传了过来,这种清新干净的气息十分熟悉,大抵是香味带来的提振作用,让他情绪重新稳定。
贺临雪吸了口气,狠下心将隋烨的t恤套在了身上,柔软的布料贴在身上的时候,他抖了一下,然后安静的等待了几秒。
强烈的排斥感并未如预想中的一样排山倒海的袭来,即使有一种如同细小的蚂蚁爬过的不适感,但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他伸出手擦了擦被水雾覆盖的镜面,镜中的人面色平静如水,没有任何痛苦、不适,穿着明显大了很多号的衣服,安静的站立着。
跟隋烨在一起,似乎病情确实能好转一些。
病史持续了快十多年,陆铭不是他找的第一个心理医生,在陆铭之前的心理医生就提出过类似的疗法,但都失败了。
有医生建议他减少消毒次数,他坚持了不到三次,随即反弹的更厉害,几乎快把手搓层皮下来。
有医生建议他试着多跟人接触,但社交活动对他来说向来是一种折磨,为了探究这种疗法的可行性,最终他还是采纳了医生的建议,找了一位正在追求自己,还算看得过眼的男人约了一次会。
对方是位制片人,名校毕业,很有才华,三十多的年纪,但保养得当,相貌身材虽然不是自己的菜,但也算俊朗。
这位制片人家世不错,谈吐优雅,外表上佳,情史也称得上丰富多彩,连他这个不热衷八卦的人都对这位制片的八卦略有耳闻。
见了面后也看得出对方经验确实丰富,很会把控约会氛围。
吃晚餐的时候,地点选在了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空中花园餐厅,在烛光的摇曳与淡雅的花香里,对方拿着刀叉,介绍着收藏已久,因他而开的香槟,从巴塔耶的色情神圣二象性,谈到帕索里尼的死因,再谈到济慈的墓志铭,没有让任何一句话掉在地上,贺临雪没有什么约会经验,抱着也许对方经验丰富体验会更好的念头赴约。
但事实上,这场约会除了无聊,还是无聊。
出于尊重,他吃完了这顿饭,还未坐上车的时候,这位制片人手就想揽上了他的腰,刚才还满口哲学、文学与诗歌的嘴顺势就要贴上来,从开始约会直到这一刻,对方熟练的仿佛在流水线上培训过一样,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没有一丝生涩卡顿。
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是要被一只你觉得口水会有点臭的动物舔上来一样。
绝对是他人生中遇到过最恶心的事之一。
他拒绝对方的索吻离开,没有给任何解释,然后全身消了好几次毒。
事后,那位制片人也没有再追问,这是属于成年人的默契,过了一周,手机推送了一则该制片人与一位新人演员在车中接吻的新闻。
从此他再也没有试过类似的疗法。
也对经验丰富的男人再无兴趣。
陆铭是第一个提出从感兴趣的人开始的医生,隋烨也确实是他第一个还算有点兴趣的对象。
所以他的病,到底是因为需要一个感兴趣的对象,还是说.....
只有隋烨?
贺临雪迅速否定了后者,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在亲密关系这一方面,都不可能存在唯一且仅有的对象。
一生只对一个人感兴趣,有反应,甚至是产生爱意,并且不因任何内力外力而发生转移,是不可能在现实世界存在的事。
正是因为不存在,所以人类才会幻想出这种只存在于文学的,乌托邦式的爱情。
也就是说,即使不是隋烨,他碰到的是另一个满足他挑选床上伴侣的要求的对象时,也会得到相同的疗效。
贺临雪在心里下了这种论断,但在内心深处,却似乎又存在什么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