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每个动作,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纪冰在外面闲逛,天黑了才往回走。
  在阮雨家门口徘徊了半晌,她身上只穿着毛衣,有些冷。
  想了想,还是没进去。
  晚上吃饭,纪冰低头看着桌面,坐着不动。
  纪年的伤已经去诊所处理过,但通红的额头和乌眼青,还是难看。
  坐在纪冰对面,紧紧咬着后槽牙。
  倏地,纪冰面前的碗里出现了一个红烧鸡腿。
  她抬起眼。
  王春梅拿着筷子,面带惆怅地说:“你们是亲兄妹,不要总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架,等我和你爸不在了,还不是得你们之间互相照应。”
  说着,她又给纪冰夹了一块红烧肉,“等你哥明年去了国外,家里就剩下我们几个,小夏年纪还小,还得你这个做姐姐的多照应,你也长大了,我跟你爸身体都不好,你哥离得远,以后这个家还得你撑着。”
  话落,纪年看过来,满眼震惊。
  一丝快意在纪冰心头划过,“知道了。”她淡声说。
  王春梅继续说:“以前的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你们回回见面,不是打就是吵,我跟你爸看着也揪心,以前我们是偏小年一些,还不是因为他在外辛苦读书,以后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我跟你爸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自然是要对他好些,如今眼看着他要学成了,我们也跟着松了口气,往后的日子还是我们一家人过,我跟你爸就想着你们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纪冰听完,并没觉得开心。
  三言两语,并不能抹杀掉过往的一切。
  她不知道王春梅是不是真心,态度的陡然转变,令她心里产生疑虑。
  但她还是无法拒绝这突如其来的善意。
  她的心还是微微颤动了几下。
  她可以不要命地抵抗恶意,但她丝毫拒绝不了善意。
  她太缺了,缺到别人三两句好话,就能令她心软。
  但她的心设防太久,这些话并不能快速将她击破。
  纪冰没说话,端起碗,夹着鸡腿,吃了起来。
  吃完饭,纪年瞪了她一眼,回卧室。
  纪夏看了眼卧室门,板着脸进了房间。
  纪冰放下碗筷,坐着没动。
  纪永华在喝着茶看电视,王春梅一个人在收拾。
  她先把碗筷摞在一起,又拿起纪冰面前的碗筷,也摞上去。
  什么都没说,拿着进了厨房。
  纪冰眼睫轻颤了下。
  王春梅又折身回来,手里拿着抹布,边抹桌子边说:“你快去洗澡吧,洗完了早点睡,别老出去乱跑,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纪冰眨了下眼,半阖着,手指在裤面上画起了圈。
  王春梅擦完桌子,站起身,疲惫地叹了口气,单手背在身后,锤了锤腰,往厨房走去。
  纪冰抬起眼。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她把眼闭上,深吸了几口气。
  起身,往厨房走去。
  “我来洗吧。”她拿过王春梅手里的洗碗布,低头洗碗。
  王春梅看了她一眼,“行,那你洗吧,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起来做。”
  纪冰洗碗的动作一顿,“不用。”没什么语气地回道。
  王春梅回到堂屋,纪永华用气音问道:“她干什么呢?”
  “洗碗呢。”王春梅同样小声说:“你这段时间别乱说话,一点岔子都不能出。”
  说完伸头往厨房看了一眼,见纪冰仍旧在洗碗。
  她悄悄松了口气,转身回屋。
  夜里,纪冰实在睡不着,她不难过,但也不开心,更多的是别扭。
  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她起身穿衣,跑去找阮雨。
  不是去找答案,就是去看看她,把自己的心情传递给她。
  她趴在阮雨家的院墙上,头顶的月光打在她脸上。
  在笑。
  她发现,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开心的。
  然后又想把这些往阮雨身上套,好像自从阮雨来了之后,她的好运就来了。
  一件事情发生了,她总是不自觉去挑拣这件事中美好的一面。
  或许是王春梅真的想开了。
  又或许是纪年要离开,很长时间不在家,王春梅的好意无处施展,就转移到她身上了。
  或许……
  或许……
  她想了很多个或许。
  最后,她愉悦地吹起口哨。
  “小福星。”轻声说,笑起来。
  给这个浓重的黑夜添了彩。
  阮雨应该睡了吧。她想。
  那就明天再来吧。
  她从院墙上下去,奔跑着回了家。
  阮雨蒙着被子,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在唱歌。
  【作者有话说】
  缺爱则心软,爱满则强大。
  纪冰才十几岁,玩心眼哪能玩过几十岁的成年人。接下来就会是攻心计。
  ‘回家看看’这句话以后对纪冰来说就不存在,她需要把自己的心打碎,再重塑,要没有任何负担的去过自己的生活,不要一想起他们施舍的廉价善意就感动,心软,她必须要做到心死。
  这个过程是艰难的,但迈过去,一切都会变好。
  她会继续成长,有自己的新家。
  第46章 婚纱
  眼看着要过年了, 气温陡转直下。
  阮雨一家要去市中心逛街。
  一大早就起床打扮,等收拾好,纪冰也到了。
  阮雨前一天跟她说好的, 要一起去。
  纪冰起初拒绝,他们一家逛街,她去干什么。
  但最后实在招架不住阮雨的软磨硬泡。
  天没亮就起来了,还特意用水抓了头发,梳理了一个整齐的发型。
  衣服还是那件军大衣,这几天冷,短袄是没法穿了,纪年的袄子她也不会再碰。
  昨天就把衣服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破的地方缝补,脏的地方擦干净。
  早晨还用香皂洗了脸, 这会儿离近了还能闻到味道。
  可当她看见阮雨一家穿戴整齐, 光鲜亮丽的样子。
  还是忍不住缩着肩膀,拽了拽衣袖。
  “纪冰, 快过来。”董园看见她,笑着招手。
  阮雨听见声音, 也笑着, “快点快点。”
  她挥手, 催促。
  挥错了方向, 有些好笑。
  纪冰扯了扯嘴角, “这呢。”走上前。
  阮大成牵着阮朝朝, 瞥了她一眼, 没有掩饰的嫌弃。
  纪冰还是礼貌地叫了一声叔叔。
  对于他的态度, 纪冰压根就不在乎。
  阮雨这么好, 他都不喜欢。
  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阮雨开心地挎着她的胳膊。
  今天穿了一身绿色的袄子, 跟军大衣沉闷的绿是不一样的,她的绿是鲜亮的。
  但纪冰很高兴,因为她们穿了同一个色系。
  好心情,从这一刻开始。
  阮大成带着朝朝在前面走。
  阮雨挎着纪冰落后了几米。
  董园拎着包,走在阮雨身侧。
  她现在跟阮大成几乎不讲话。
  阮雨的头顶上盘了一个整齐的丸子头,很好看。
  纪冰看了董园一眼,琢磨什么时候跟她学学这个手艺。
  她也想给阮雨盘头发。
  “你冷不冷啊?今天穿得暖不暖和?”阮雨不放心地问。
  “不冷。”纪冰好笑道:“我今天穿得很多。”
  然后开始一一说明,“我里面穿了一件紧身的秋衣,还有一件薄毛衣,外面还穿了高领的厚毛衣,然后又套了一件厚实的军大衣,下面也穿了三条裤子呢,我都热。”
  “那我摸摸。”阮雨还是觉得自己动手比较放心,被骗过太多次,她对纪冰这方面信任度不高。
  纪冰哭笑不得,“你怎么摸?”
  董园笑着摇了摇头,也拿她没辙,看了纪冰一眼。
  那意思就是:你自己应付吧,我先走了。
  纪冰见董园不管,径直往前走。
  抓住阮雨拽她衣领的手腕,停下脚步,无奈道:“大小姐,你想怎么摸?”
  阮雨嘿嘿笑,“我就想摸摸你热不热。”
  纪冰想,我不热都得被你摸热。
  然后弯下腰,阮雨把手伸进毛衣领口,手掌贴着她的脖子。
  纪冰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紧张地吞咽口水。
  “啊,我好像摸到你颈动脉了,一直跳。”阮雨笑说。
  你幸好没有摸到我胸口,不然频率快得吓死你。
  阮雨收回手,纪冰又觉得不舒服了。
  摸到胸口……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摸完了领口,她又把手往袖子里面伸,都是热乎乎的,她才放心。
  然后,一把抓住纪冰的手。
  纪冰僵着手指,动都不敢动。
  就听阮雨说:“你怎么没戴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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