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一件事,我要二十万,把这些钱装进礼物盒里,外面用包装纸包上,要粉色的,公主粉的那种,再系一个蝴蝶结彩带。”
  “第二件事,阮雨不能知道,你说我失踪了或者死了也行,那她会伤心一阵子,只要一阵子就好,不能让她知道我做的事,更不能把我做的事跟她扯上关系,我知道你办得到的。”
  许雅问她,“要是瞒不住怎么办?”
  纪冰说:“能瞒就尽力瞒,时间会淡化一切的,她的眼睛还要做手术呢,她不能哭,别让她哭。”
  阮雨抱着这些钱,哭得浑身发抖,几乎昏厥。
  她把整条命都放在这个盒子里了。
  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
  分两章哈,两章短小的!
  第107章 追凶
  下午两点, 董园带着阮雨回到巷子里。
  天很阴沉,报道说没有雨。
  像是一个憋住劲的孩子,就等着一个瞬间, 突然爆发。
  阮雨站在巷子口,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四周萧条,没有绿树环绕,没有飞鸟成群,没有旷世美景。
  可她原来觉得,这些应该都有。
  不然,她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阮雨缓缓迈起步子,越往里走,她心里就陷入到一个巨大的恐慌之中。
  陌生。
  陌生。
  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她感觉自己仿佛从未来过这里。
  曾经的一切不过都是梦里的假象。
  她一边走, 一边想。
  要不然回头吧, 不来了。
  周围人是不是都在做戏,胡编乱造了一个剧本, 而她只是一个被欺骗的演员。
  那二十万不过是想让剧情更逼真罢了。
  他们都见过你。
  只有我没见过。
  她想找到证据来证实这个人确实存在,她的那些记忆不是虚构的。
  一张照片, 一段录像, 甚至是文字记载。
  存在吗?
  可没有她, 这个世界还是照常运转。
  不存在吗?
  可为什么她的世界不转了。
  任何人都低估了那件事对她的杀伤力, 包括纪冰自己。
  他们都自作聪明, 觉得可以瞒得住她。
  觉得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慢慢就会忘记。
  可是她快疯了。
  一个疯子, 可以被时间治愈吗?
  为什么不留下点你的东西呢, 让我知道你是真的。
  而我, 不是一个入戏的疯子。
  这种感觉就像她刚失明那会儿, 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在不断地下沉,再下沉。
  她不是执着纪冰做的事,而是执着人。
  好比她闭着眼睛,准备赤脚踩过荆棘丛,可突然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抱起来了,等再落地时,双脚踩在了平坦安全的地面。
  猛地睁开眼,这个人不见了。
  人呢?
  是谁?
  我是飞过来的吗?
  然后,有人告诉她,她是被一个人抱过来的。
  可为什么,我一睁眼,她就不见了呢。
  什么情啊,爱啊,她全都没去想。
  她就想找这个人。
  阮雨被这个问题困住,她走不出来。
  那是上辈子的事情吧。
  她有时候会这样想。
  阮雨不相信她死了,也不认为她活着。
  很矛盾。
  就像不觉得她存在,但又接受不了她不存在。
  如果阮雨能见她一面,她消失了,阮雨会拼命地找,但不会疯。
  可如今,她走在街上,觉得每个人都像你。
  最可怕的就是,每个人都像你。
  她现在看人看多了,都会头晕,她总觉得这么多人中,应该有一个是你。
  无法区分,辨认不了。
  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王春梅正在院里洗衣服,看见来人,愣了下,随即站起身,把潮湿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阮雨看着眼前这个干瘦的女人,在董园的介绍下,她才知道这是纪冰的妈妈,是她生养了纪冰。
  “你们来干什么?”
  嗓音尖锐刺耳,阮雨找到了些许熟悉感,她听过这个声音,“我来找纪冰。”很平静地说着来这儿的目的。
  王春梅猛地上前,董园立马挡在阮雨身前,“你站远点。”她没好气道。
  两人打过架,互相看不顺眼。
  王春梅停下脚步,嘁了声,“你们现在是站在我家的院子里。”接着恶声恶气,“快滚,我不欢迎你们。”
  她想伸手去推,董园毫不客气地打开她的手,两人推搡了几下。
  阮雨偏头朝堂屋看,走进去,她看见墙上挂的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有四个人,纪永华,王春梅,纪年,纪夏。
  “谁让你进来的。”王春梅骂骂咧咧跑进堂屋,董园紧跟其后。
  阮雨看着照片上陌生的四张脸,扭头,冲王春梅说:“你有一个女儿。”
  她瘦小的脸有些苍白,眼角微红,语气仍旧很平静。
  王春梅心一虚,眨巴了几下眼,“没有。”她说得斩钉截铁,“我只有两个儿子。”
  想了想,抬起下巴,冷哼了声,好似一身正义凛然。
  她的思绪是这样转变的,虽然警察那边被她糊弄过去了,但她的确是把纪冰卖了,所以提起纪冰,下意识有几分心虚。
  但转念又想,纪冰现在是杀人犯,跟她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有一个杀人犯女儿,陡然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了。
  阮雨听完她的话,感到一阵窒息,固执地说:“你有。”
  “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女儿。”
  “有。”
  “没有。”
  阮雨感觉自己浑身打冷战,她急忙往里屋跑,可入眼的除了满地的废品纸箱,再无其他。
  纪冰被绑走的那天,王春梅就把她的小房间拆了,仿佛毁了她所有的东西,自己就没做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眼不见为净,看不见,就不会勾起回忆,就不能证实她的罪行。
  那个用来通风的小窗,也被水泥封上了。
  真是,什么都没留下。
  阮雨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连呼吸都快停滞。
  董园担忧地看着她,伸手,还没碰到她。
  阮雨突然弯下腰,捡起地上生满锈的铁棍,转身,要往王春梅头上打。
  王春梅惊叫,赶紧躲开。
  董园也被她吓到,想上前拉她。
  下一秒,阮雨抡起棍子,朝那张刺眼的全家福打去。
  ‘嘭---’
  ‘哗啦啦---’相框掉在地上,玻璃四分五裂。
  “啊---”阮雨低吼了一声,疯了一样地去踩那张照片。
  接着,她拎着棍子,把堂屋的东西砸得稀巴烂。
  电视机屏幕被砸碎,桌椅翻倒在地,还没收的碗盘碎了一地。
  她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另一个灵魂,一个曾经生活在这间屋子里的灵魂。
  “啊啊啊---”她嘶吼着,不甘,叫屈。
  为什么拍全家福不带我?
  为什么要把我的房间拆掉?
  为什么你生下我,却要卖了我?
  ……
  她在替另一个人抗争,叫委屈。
  那是一个从小到大,都在渴望被爱的人。
  是一个,你对她好一点,她就可以为你豁出命的人。
  砸累了,阮雨扔下手里的铁棍,流着眼泪,走了出去。
  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听见声响,巴巴地跑过来看戏,生怕茶余饭后没有闲话聊。
  李福扒开人群,朝里看了眼,看见阮雨,他惊讶地睁大眼。
  阮雨走到门口,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她低垂着眼,从李福身侧走过,走进巷子里。
  她走得晃晃悠悠,心想,今年春天不好,还没有冬天暖和。
  好冷啊。
  巷子很长,前方没有人等她,身侧没人牵着她。
  她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着。
  她想,这里曾经是住着一个人的。
  没有多漂亮,个子挺高,瘦,短头发,笑起来嘴角会露出一颗小虎牙。
  手很粗糙,穿着朴素,一到冬天,手就很凉,要记得提醒她戴着手套,注意保暖。
  这里曾经的确住着一个人。
  她叫纪冰,今年二十岁,没念过书,大字不识几个。
  如果没有那个夏天,或是你从未来过这里。
  那她仍旧会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等到时机成熟,被生养她的人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卖掉。
  生孩子,干活,煎熬到死。
  那么,她过奈何桥的时候,会跟孟婆讨一碗汤,再让孟婆书写她的一生。
  大概会这么写。
  生来无人欢喜,死后无人悲伤。
  活着希望命短,死了莫有来生。
  可你来过。
  她就不向孟婆讨汤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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