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切了好几首,没有想听的,烦了。
  她皱了下眉,拉下耳机,挂在脖子上。
  齐耳短发,干净利索。
  许雅个子高挑,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但有臭脸综合征,所以只要不笑,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会给人一种距离感。
  湖边有不少来写生的学生,在纸上挥舞着画笔。
  “杨懿,你快帮我看看这个颜色怎么调,我调半天都不太对。”
  许雅看见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站了起来,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这个男生干净的侧脸和嘴角翘起的弧度。
  没多久,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画笔继续画。
  许雅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不远,他画的就是眼前的湖中景色,画笔在他手上像是被施了魔法,栩栩如生,很美。
  直到他画完,又在画纸的边缘写了两行字。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
  接着,许雅就听见他‘呀’了声,笑着自言自语,“不该写字的,最近学国画学糊涂了。”
  他把画纸拿下来,对折,放在地上,又重新拿了一张画纸,开始画。
  许雅忍不住道:“你把字涂掉不就行了。”
  杨懿回过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许雅不悦道:“你用别的颜色把字盖一下不就行了,用不着重新画。”
  她觉得这人脑子转不过弯,她做事喜欢速战速决,讲究快准狠,从不做无用功。
  杨懿倏地一笑,“没关系,本来就是画着玩的,练练手,那张画上一些细节的地方我也不是很满意。”
  他长得没有多好看,但就是看着很舒服,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嘴角轻勾着,许雅后来才知道,这叫微笑唇。
  “你也是艺术系的吗?”他问。
  “不是。”许雅说完,扭头就走,重新把耳机戴上,掩盖住莫名发烫的耳根。
  之后两人偶尔会碰见,但没再说过话。
  直到大二,两人才真正有了交集。
  “同学你好,有兴趣加入我们社团吗?”
  许雅看了他一眼,接过手里的宣传单,没兴趣三个字到嘴边,变成了,“有什么好处?”
  在她看来,要是去做一件事情,最后要得到点什么才合理。
  “好处?”杨懿不太懂她话里的意思,以为她问的是可以学到什么,“好处当然很多了,你如果对画画感兴趣的话,可以来尝试一下,以后想当画家,或者是把画画当成兴趣爱好,让那些颜料在你手中变成一副精美的画作,很有成就感。”
  就这样,许雅进入了社团,这绝对是她做的脱离人生轨迹的事件之一。
  好处就是,她得到了社长。
  他们恋爱了,很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
  从开始的在旁边指导,变成了手把手教。
  “这个地方的颜色可以厚重一点。”
  许雅的心事完全不在画上,“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明天不行,我还要去做兼职,下个星期吧。”
  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许雅想帮他,被拒绝了,就没有再提。
  她的手被杨懿的手包裹住,腕上还戴着一条手链,简单的金链子,上面缀着一个很小的熊猫。
  这是杨懿省吃俭用,做了一个月兼职,买来送给她的。
  但对许雅来说,这点钱压根不值一提,许昌运对她很大方,生活费给得很足。
  其实杨懿平时也会卖自己画的画,不过价格不高,他还要交学费,要生活,所以闲暇的时候,就去兼职挣钱。
  大学毕业,许雅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她的头发很长,脸上化着淡妆,穿着价格昂贵的裙子。
  这些都是因为杨懿。
  也可以说,是杨懿给她的爱。
  他们在一起的这几年,杨懿从未对她发过火,每次她火气上来的时候,杨懿就会亲她一口,笑着说:“好了好了不气了,再气就不美了。”
  她被包容,被爱,被宠,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可是她生在许家,她的人生,自己说了不算。
  许昌运让她出国留学,他对杨懿很不满意,嫌弃他的出身,他想让许雅商业联姻。
  但许雅也不怕他,闹得很厉害。
  “大不了我离开许家,我什么都不要。”
  “杨懿拿到了国外一所艺术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巧了,那所大学里我有熟人,我可以跟他联系一下,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去念了。”
  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熟人,只不过是许昌运诈她的,许雅年纪小,根本斗不过他,她害怕真的会毁了杨懿的前程。
  许昌运给了她两条路,“你跟他分手,从此以后不允许有任何来往,要不然他就跟你读一所学校,毕业出来一起去公司帮忙,他必须要入赘到许家。”
  这两条都很难做,他故意的,他本身就瞧不上什么玩艺术的,不靠谱,杨懿以后要是高不成低不就,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背景,他脸上也无光,进公司是最稳妥的办法。
  当然,最理想的是,他们分手,直接商业联姻,强强联手。
  但许昌运吃不准这个女儿,万一真离开许家,什么都不要,那就不好办了,所以没逼她太紧。
  他当时是这么打算的,实权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杨懿要是进了公司,可以用他控制住许雅。
  许雅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杨懿看着她,眼睛里好似有星星在闪烁。
  他走过来,轻轻地抱住许雅,“我们结婚。”
  他选择了爱情。
  许雅抱着他哭了很久,她觉得对不起杨懿,但又在这腻死人的爱意里沉迷。
  留学的那几年,他们过得特别幸福,领了结婚证,他们是法律认可的合法夫妻。
  后来一起进了公司,杨懿很厉害,比许雅厉害得多,但他知道收敛,甘愿辅佐她。
  许雅不过两年,就在公司站稳了脚跟,但手握实权的仍旧是许昌运。
  那时,杨懿是想退出的,他的梦想并未完全熄灭,他拥有了爱情,如今想把丢掉的梦想重新拾起。
  他当初选择妥协,是为了解决他和许雅面临的难题,他们都不想分开,所以只能让步。
  于是,他白天忙着公司的事情,晚上在家画画,还认识了一些玩摄影的朋友。
  许雅觉得他做什么都会很成功,只要他想。
  许雅三十二岁的时候,生了一个女孩。
  “杨允菲,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杨懿正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闻言,楞了一下,“姓杨?”
  “对。”许雅看着他,微微笑着,“姓杨。”
  因为此事,许雅还跟许昌运大吵了一架,父女俩陷入僵局,谁都不肯让步。
  可许雅刚出了月子,许昌运就把许赋带回来了。
  她成了许昌运手里的废棋。
  许昌运不再逼不得已,不用勉强自己,他有了儿子,就可以丢弃这个毫无感情可言的女儿。
  许雅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玩具房,抄起椅子把柜门砸得四分五裂,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柜子里的玩具被摔在地上,她疯了似的踩。
  “啊啊啊啊,这算什么?把我当什么?都把我当什么?你这样,他也这样,你们都这样。”
  杨懿刚进门就听到了哭吼声,苏姨抱着哭泣不止的菲菲,焦急道:“姑爷你可算回来了,快上去看看小姐吧。”
  他进去的时候,许雅还在发了疯地砸,满地的玩具残骸和碎玻璃。
  “小雅,你冷静一点。”他抱住许雅,夺走她手中的椅子。
  许雅流着眼泪,吼道:“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要就要,想扔就扔,那我算什么。”
  那紧紧勒住她脖子,差点令她窒息的十几年,就是个笑话吗?是在玩游戏吗?
  游戏结束,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许昌运把自己当成那场游戏的旁观者。
  “要怪就怪你妈,她就是个疯子,我从来没让她那么做。”
  可你也从未制止过,因为我对你来说可有可无,需要的时候捡一捡,不需要的时候像垃圾一样丢掉。
  杨懿给她擦着眼泪,“我们走吧,带着菲菲离开这里。”
  “我凭什么走,要走也是他们走。”
  “小雅,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人心只要偏了,不论怎么做,都是掰不回来的。”杨懿说:“我们年纪不小了,我不想你一直被困在过去,去国外吧,我们重新开公司,我跟你一起,以后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许雅推开他,怒吼:“我不走,他们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他们都是凶手,都是罪人,每个人,每一个。”
  她以为自己真的忘记了,那些伤痛被这些年的美好抚平,其实只不过是隐藏起来了,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掀起巨浪。
  许赋的到来,直接引发了海啸。
  “然后呢,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杨懿也红了眼,“没用的,你同时也在消耗你自己,他们要是低头早都低头了,要是一辈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耗死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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