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而凌惊然,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孩子。这孩子于他而言是一生的牵挂。
十月后,凌惊然的肚子开始出现阵痛,可是他们不知道这孩子该怎么生下来。
第144章
秘境辽阔, 大家被分散在各地,彼时许修轩和凌惊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询问的人。
那时候他们已经一千多岁了, 可是凌惊然一直被凌浩宇和杨海灵'困'在山上,日夜修炼,研究阵法。
而许修轩四处历练,到处打架,到处惹是生非,没有人知道孩子该怎么接生。
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有孩子, 因此早前也从不过问和关注这种事,所以对于接生毫无头绪半点经验都没有。
特别是凌惊然还是以男子之身孕子,他没有产道,孩子该怎么出来?
临产时许修轩急得手忙脚乱。
凌惊然痛得满头大汉,他也不知道孩子该怎么生下来,可是他有股直觉——孩子再不生下来,怕是就要胎死腹中了。
十月的朝夕相伴,他不能让孩子出事。
于是他吃力的在空间戒指里掏了把匕首出来,交给许修轩,说让许修轩把孩子刨出来。
许修轩错愕不已,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凌惊然这样信任他,把一切甚至性命都托付于他,可这种信任,他并不想要。
许修轩下不了手,他怎么下得了手?凌惊然是他的道侣,是他放骨子里宠的人,他根本无法下手,话都没说就把匕首扔到一旁,颤抖的将凌惊然抱紧,哀求凌惊然不要对他那么狠。
“……我做不到,我无法将孩子放在第一位,你……才是我永远的第一位,别这么对我。”
凌惊然肚子很大,像顶着一个球,双腿浮肿得厉害,那时候腹部绞痛得很,他站起来都很困难,于是他像瘸腿的狗一样,两手撑着爬过去,他捡起匕首,自己解开衣裳,用匕首在腹部上划。
他无法强迫许修轩对他下手,他也知道许修轩下不了手,换他,他也不愿去伤他一根寒毛。
他不该让他为难,许修轩把他放在第一位,对许修轩而言,他肚子里的孩子存着感没有那么强,所以他下不了手。
那么……他自己来。
许修轩急得脑子一片空白,凌惊然抑制不住的一声闷哼唤回他的神智。
他再看过去时,目赤欲裂!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许修轩都忘不了那一幕。
——凌惊然咬着衣裳,赤着上身躺在石床上,一刀一刀的往肚子上划,他大概是痛得全身都麻了,亦或他全身都在痛,导致他筋疲力尽没有力气,第一刀下去,肚子只是破了两厘米左右深的口子,于是他又再度划了一刀,但他无法坐起来,根本看不清,只能凭着感觉,他已经疼得手心全是汗,手也抖得不成样子,第二道毫无意外的划偏了,落在第一刀旁边,第三刀,第四刀……
鲜血淋漓。
许修轩根本无法想象,他到底是下了什么决心,又多在乎肚子里的孩子,才能接二连三往自己肚子上划口子。
他不知道疼吗?
不。
他是个人,他是血肉之躯铸就而成,他知道疼,可是……他太过渴望那个孩子。
他知道痛,那声声呻吟就是最好的证明。
许修轩和他朝夕共处四十年,知道凌惊然是个什么性子,他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无欲无求,也极为隐忍,当初他们同十级巅峰妖兽对打时,那蛟蛇一尾巴将他扫飞数里,彼时他肋骨都断了,可是他硬是一声不坑,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继续对打,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脸隐隐发白。
许修轩曾问他,疼吗?他以为他会摇头,可是凌惊然却点点头说:“疼的。”
“那为什么你一声不吭?也不同我说?”
凌惊然沉默了会儿,才说:“我都习惯了。”
他虽是被誉为天才,但并非一帆风顺,幼时炼制阵旗也曾不幸失误过,有次甚至被妖兽骨炸飞了,一块碎骨直直朝他冲过来,扎到他胳膊里,痛得他泪汪汪,那血怎么止都止不住,他便去找爹娘。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可是这话有个前提,那便是父母,必须是父母,必须是称职的且合格的。
他以为凌浩宇和杨海灵会帮他止血,会关心他,会宽慰他说不要紧。
可是没有,通通都没有,他得到的只有指责和失望。
“又失败了?二级困阵你已经学了三天了,还学不会,你有没有认真?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当铁骨铮铮,你看看你,身上可还有半个男子气概?不过区区小伤,便哭哭啼啼,传出去成何体统。”
杨海灵失望,觉得他愚钝。
凌浩宇指责他,觉他丢人现眼。
他没得到任何安慰,整条手臂都被鲜血染红了,可是……在父母眼里,这是区区小伤,这是他愚钝的表现。
后来他不是没有受过伤,再高级的丹师都会有炸炉的时候,他也不例外,可他再没有向任何人张过口,再没有同人说'疼'。
因为说了没有用,所以他习惯了忍,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承受,习惯了夜深一个人时再慢慢舔抵伤口。
他都习惯了,然后往后的几百年,他一直都一种到处漂浮,无处落脚的感觉。
他从没留住过谁,他现在就想留住孩子。
那个从不喊痛的人,此刻却发出压抑的低喘,那他该痛到什么程度了?
而,往日那个总是耀眼夺目,犹如晚夏星空般绚丽的人,此刻却那么狼狈,像死狗一样躺在哪里,发丝凌乱,双唇干裂……
许修轩再也看不下去了,心都要碎了,说我来,可他手抖得很厉害,怎么都无法下手,见凌惊然疼得受不住,他看不下去,最后捂住脸,沙哑哽咽的声音从指缝中出来。
他恳求凌惊然,说这孩子不生了,他用灵力把孩子搅碎。
凌惊然闻言却使劲全力爬起来跪在地上,满头大汗,苍白着脸将额头抵在石床上苦苦求他,说轩哥,你疼疼我,求你疼疼我。
他想要这个孩子。
许修轩要是真的铁了心要将孩子粉碎掉,他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
所以他只能求。
他知道许修轩疼他,只要他求,许修轩一定会可怜他。
许修轩最后抹着眼泪,颤着手,握着匕首朝他肚子去。
修士不似凡人,不会因为肚子被开了道口子就会死去,只要不伤其要害,哪怕被扎数剑,他们都能恢复得过来。
可是不会死,并不代表他们不会疼。
许修轩用匕首在他腹上,划了一层又一层。
凌惊然死死咬着唇,一声痛都没有喊,只是紧紧攥着一旁的被褥,即将迎接新生命的那种欣喜,已然盖过疼痛,可渐渐的,他的双眼开始涣散,在听到许修轩问他疼不疼时,他好半天才道:不疼,一点都不疼。
乱讲。
怎么会不疼。
不疼他何至于要半天才回话?
无数鲜血从他肚子上涌出来,一下就把许修轩的双手给染红了。
那么大一道口子,那么疼,那么要命,他血几乎都要流干了才生的孩子,他怎么会……不疼?
他把孩子抱出来时,那声啼哭让已经神智涣散的人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本都没什么力气了,可是他却颤巍巍的伸出手,说孩子,给我孩子。
他焦急的呼唤着,充满渴望的样子,许修轩忘不掉,他把孩子递过去,凌惊然便紧紧的抱着,紧紧的抱着,像是怕人抢了,又像是害怕孩子承受到伤害,他弓着身子,那姿态仿佛是把珍贵的东西抱在怀里,无法承受失去一样。
许修轩不停的亲吻他,宛如羽毛般落下的亲吻,让他逐渐安心,最终才把孩子交给了许修轩。
在此后几年里,凌惊然几乎心满眼都是儿子,看着儿子时,目光始终温柔又慈爱,孩子半夜喊饿,他哪怕困得很,都要爬起来去给孩子找吃。
会在飘雪的冬季,让孩子趴在他胸口上睡,也会在萤火飞舞的夏季,整夜整夜的给孩子扇风,也总会在孩子脸上落下无数个亲吻,然后鼻尖蹭着孩子的脸,怜爱的说这真是他的宝贝。
那疼爱的模样,让许修轩都有些吃味。
他的父母不够称职,他也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称职的父母,也无人教导他,他只是出于本能,出于爱。
那五年,凌惊然是怎么对孩子的,这孩子又是怎么来的,许修轩确实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时他怎么剥开他的肚子,又是怎么把孩子抱出来的,凌惊然当时那张面色苍白无血、嘴唇皲裂的模样,至今依旧历历在目。
越是不愿去想,越是清晰尤甚,他带着满是怜爱的望着孩子的眼神,犹如昨日之事。
凌惊然到底爱不爱孩子,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甚至可能远比他以为的,更爱许一凡。
所以凌惊然说的没错,外头人可以说他,许一凡也可以误解他,别人都有资格说一句他不爱孩子,可是许修轩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