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凤清歌盼九天归来盼了六万年。
  他盼凤清歌再次展颜,也盼了六万年……
  他突然灿然一笑,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挺好。
  这样就挺好!
  他想。
  “现在一凡虽是胖了一点,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可爱得人心都要化了,也很招人喜欢。”闲清林同他回望:“感情无法复刻,它是独此一份,九天就是一凡,他给过我太过激烈的,刻骨铭心的感情,我这辈子大概无法再像喜欢他一样去喜欢旁人,你以后也会遇上那样的人,但这个人不会是我。”
  凤清濯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去吧!他心眼小着呢,和九天一样,九天打小就霸道,我喂他虫他不吃,我丢了他却会跟我闹脾气,现在转世了,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别是知道你在这儿又气了。”
  想到那个孩子,想到他是怎么转世的,凤清濯也忧心起来,他最近还在闹脾气,在这股眼进阶真不是好时期,闲清林怕他陷心魔里出不来,凤清濯也同样忧心。
  而如他们所料,许一凡确实正在渡心魔,他知道他厌恶的,担忧的,害怕的是什么,心魔会将他心底的恐惧放大数万倍,他以为他会看到火灵儿,甚至可能会看见凤清濯,又或者会看见闲清林挽着九天离他而去,或者同凤清濯离开,但很奇怪的是,这些他通通都没有看到。
  他好像站在天空中,脚底下是一座城,应该是凡间的皇城,城里街上人来人往,商铺林立,马车穿梭其间,姑娘们挽着手在街上游玩,孩童举着糖葫芦跑来跑去,是一副很热闹又极为繁华的景象。
  许一凡看见一马车缓缓从远处驶来,两旁有护卫跟随,街上行人退避两侧,想来应是大户人家在出行,最后马车停在一客栈门口,护卫拿来小矮凳,车帘被掀开,率先下来的是一中年模样的人,应该有三十多临近四十的岁数,头上发冠和衣着皆是富贵,他站定后,又扶着一妇人下来,那妇人大着肚子,应是有八个月左右了。
  许一凡清晰的听见那中年男人说:“你这几日总没胃口,以前这里的桂花糕你就很是喜欢,今天试试?”
  眼看那妇人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趣,甚至还用帕子将鼻子捂了起来,他们就站在客栈门口,正直晌午,客栈里头坐满了人,酒味,饭菜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妇人大抵是闻不惯,五官都在拧在一起,转身就想走,那中年汉子拉住她,又将手搭到她硕大的肚子上,哀求般说:
  “多少你都吃点吧!好几天了,你不饿,可孩子想来一定是饿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想一想,饿着他了,可如何是好。”
  妇人摸着肚子,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好!”
  许一凡看着他们进了客栈,看着他们坐在窗边,看着那妇人吃了吐吐了又强迫自己再吃一点。
  真的很浪费食物,许一凡想。
  他又穆然想起闲清林怀着蛋的时候,似乎都没怎么害喜,还吃嘛嘛香,最喜欢吃他烤的火炎鸡,能一顿一只。
  可能是他老婆比较体质好,孩子也比较乖吧!
  他莫名的有些得意,甚至还笑起来,像赢了一样,刚笑没两声,那间客栈开始扭曲,然后画面一转,他看见那中年男人在门外走来走去,一脸急色,丫鬟们端着一盆盆血水从屋里出来,又端着一盆盆干净的水往屋里去。
  很奇怪,许一凡发现他能透过墙面,看见屋里的情景。
  那妇人在分娩,几个老嬷在床边,一下说不要怕,一下让她呼吸,一下让她用力,那妇人满头大汗,紧紧咬着帕子,张着腿用着劲。
  她喊了许久许久,孩子依旧生不下来,嬷嬷说不对劲,产道都开了,孩子怎么不出来,血都要流干了,再这样下去,别说孩子,怕是大人都保不住。
  怎么办?
  那妇人虚弱的说了一句:“只要还有一口气,我绝不会放弃我的孩子。”
  外面明月高悬,万籁俱寂。
  渐渐的,夜幕褪去,在黎明第一道曙光照射之际,孩子出来了。
  但不是哇哇啼哭的孩子,而是一颗金色的蛋。
  怎么会是蛋?
  许一凡蹙起了眉头。
  难道这妇人也是凤凰后代?还是她身上有旁的血脉?
  但为什么是金色?还跟他的大宝一样,可是这蛋竟然比他的宝贝还要大。
  真是不可理喻!
  许一凡有点妒忌,心里更是酸溜溜的,但还是继续看下去,他看见那个中年男人看着嬷嬷跑出来的蛋,先是诧异,然后大喜,又严厉的叮嘱屋里的几个老嬷,不许把这事儿透漏出去。
  是蛋,那孩子不可能出来那么快,他们对外宣称孩子体弱,于是满城所有人,甚至府上的人,都没有人见过他们刚降生的二少。
  那蛋是在第二年的时候孵化的,破壳当天本是大雨倾盆,可是在他破壳的那瞬间,天空却放晴了。
  那时候是夏季,已经下了整整三个雨月的雨了,各地急报被快马加鞭送往京城,许一凡看见有些地方原本野草青青,农田盎然,可是如今一片黄,全被淹了,山塌泥流,河水泛滥,村庄被淹的淹,塌的塌,老百姓们流离失所。
  他们背着破旧的包袱,有的背着瘦弱的孩子,有的佝偻腰身拄着拐杖,沿着官道一直走一直走,大概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又或许还惦记着家乡,又或者刚经受亲人离去的悲痛,所有人脸上神情是麻木的,是空洞的。
  他们淋着雨,一直走,一直走,饿了就挖点树根,或者喝些浑黄的雨水。
  渐渐的,幼小的孩子和体弱的老人离去了,路边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土包。
  这些人,他们没能安葬在长大的故乡,他们被葬在不知处。
  许一凡不是铁打的心,看着看着心中十分沉闷,颇不是滋味,可天还黑着,乌云一层又一层,还不知道要下多久,若是不出意外,可能还要两月。
  遭了啊!
  许一凡想。
  然而在大雨滂沱的第三个月月底,金色的蛋壳出现了裂痕,那妇人见之欣喜,赶忙让人去把十九王叫回来。
  那汉子这几月都在宫中,连抽忙了数月,未能好好歇息,嘴巴一圈冒着青色的胡渣,眼中血丝渗人。
  愁了三个月的脸,在看见蛋壳皲裂时,终于荡出一抹笑了。
  孩子破壳而出的那瞬间,许一凡诧异的发现,密布数月的乌云竟然急速散去,本还滂沱的大雨也奇迹般的停歇,太阳终于出来了,甚至霞光万丈。
  金龙不在五行之中,不受约束,亦不受天道所控,也根本不需要遵循任何原则,他应感而出,他觉得自己该诞生了,或世界需要他,那么他就会降世。
  多月大雨滂沱,百姓流离失所,山林坍塌,它大抵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悲鸣,因此它破壳了。
  丫鬟小厮急匆匆的进屋禀报,他们喜色难掩,甚至喜极而泣,说老爷,夫人,雨停了,雨终于停了。
  但不仅仅是雨停了,洪水急速褪去,被淤泥覆盖的地方,瞬间重新长出绿意,甚至一夜之间开了花,山上野兽咆哮着,奔跑着,湖中鱼儿霹雳吧啦的跳着,本该春季才开的桃花,竟也开了。
  突然之间,好像回春了,那场灾难就好像是一场梦,疾速的消散无踪,许一凡诧异的看着一幕。
  只有一些极为特别,且极为罕见的体质或得天道眷顾,或大善之人,出生时方可引天地色变,能停歇灾难。
  那孩子怎么会……
  金色的蛋……
  不知道为什么,许一凡突然间想到了传说中的祖龙。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祖龙,蛋生的妖兽有很多,他们与人修结合,所诞下的,也多是蛋,可为什么他自然而然的会想到祖龙,大概是因为只有祖龙是金色的。
  也只有三大神兽的诞生才能引发这般壮大的异象。
  金色的蛋,那他的大宝……
  他身子瞬间僵住,像突然坠入冰窟,全身都是冷的,甚至指尖冻到发麻。
  可画面还在继续。
  他看见那孩子一点一点的长大了,从个小不点长成了大一丢丢的小不点,一年的饭跟白吃了一样,个头几乎没什么变化,可是他却会跑了,长得也十分可爱,大大的眼睛,许一凡都怀疑他是牛的后代。
  那对夫妻大概是真的很疼他,对他十分宠爱,甚至连他在外领兵的大哥都回来了,举着他,又亲又摸。
  第二年,他刚会用筷子吃饭的时候,空间像是被撕裂般,一双纤细苍白的双手出现在半空,然后往两旁拉扯,空间竟活生生的被撕出一条裂缝,紧接着一红衣人从裂缝中出来,飘立在空中,清凉月色落在他身上,红发飞扬,红衣猎猎,整个人宛如天神临世。
  许一凡瞳孔一缩,怔怔的看着红衣人。
  是那只凤凰。
  也是闲清林。
  他看着他直径飞往那对夫妻的府邸,然后在那对夫妻的诧异中,单膝跪在地上,轻轻抚摸那孩子稚嫩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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