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回到院中,春华便急切迎了上来。
  那些送单茸回来的小厮并没有得到看管她的命令,在看见单茸进门后,便自觉退了出去。
  单茸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拉着春华进了屋子。
  “明日天亮,你便带着这封信和骨哨去邬镇。此哨一响便能见到李书景,到时候把这封信交给他,务必要他带着沈琴平安回京,”单茸嘱托道,末了又觉得有几分不放心,“你一去一回,不要被其他人瞧见,避着些人。”
  春华心知事关重大,下意识将袖中的密信掖紧了些,只是想到单茸如今的处境,难免有些不安,“拥少爷怎么忽然……老爷待他就算没到视如己出的地步,可也并未苛待,他怎么忍心!”
  单茸叹了口气。
  原书中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都不能轻易告诉春华,怕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可她心中的疑虑,也正是单茸想不明白的。
  就算知道拥缚礼不可能轻易放过单逢时,但也不至于这样痛下杀手,半点情分也不顾。
  如今拥缚礼更是装也不想装了,一心只想着如何让单逢时留在诏狱中的架势,看了如何不叫单茸胆战心惊?
  她沉吟片刻,将原书剧情与二人相识以来的场景统统回忆了一番,并没有为自己找到答案。
  莫非是他如今就职廷尉门下,故而肆意报复从前参与过拥家覆灭的人?
  单茸一时间有些犹疑,或许让拥缚礼入朝为官,并不会让他学会自洽,反倒是放虎归山。
  次日一早,春华便避开众人耳目,悄悄翻了院墙出了府。单茸算过了时间,邬镇离京中不远,以春华的脚程最多不过一日,她枯坐在屋内等了一天,从天亮到天黑,都没有看见春华的身影。
  单茸安慰自己,李书景向来神出鬼没的,想来是路上耽搁了也未可知。
  可又过了一天,一直到第三日晌午,春华也没有回来。
  拥缚礼借着洒扫的名义支了不少下人到单茸院中,说是除草浇花,实则是将监视她的命令贯彻得更彻底了些。
  单茸不想看那些人冷冰冰的脸色,索性关了房门,拿出在裕文堂里留下的功课,独自温起书来。
  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至于被忧心压垮,可春华一刻不回到单茸身边,她就无法放下那份几乎要将她吞噬的不安。
  晚膳时分,有下人来传话,请单茸去堂上用膳。
  单茸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正是朝中放值的时间,她院里那些下人还没有撤走,想来只是拥缚礼回了府,而不是要庆贺单逢时从诏狱脱身。
  她不咸不淡道:“不饿。”
  拥缚礼找她用膳,无非是想炫耀自己在这次争斗中大获全胜,还能安什么好心?
  可那些下人完全听不懂她单茸话里的冷淡,闻言也只是消停了一阵,随后便不顾单茸的意愿,提着食盒鱼贯而入。
  菜碟一盘盘摆在单茸面前,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半点食欲也没有。
  下人们上好了菜后自觉地退了出去,单茸抱膝坐在床上,视线别到一边。
  门轻响一声,是拥缚礼独自乘着月色进来了。
  53
  第53章
  他扫了一眼桌面,便知单茸一口也没有动过,倒是也不恼,径自走到了单茸面前。
  拥缚礼的目光中极尽温柔,同前几日和单茸在书房对峙时大相径庭,锐气被他很好地藏进了眼底,看着真是一副为阿姐着想的模样。
  他蹲在单茸榻前,柔声问道:“阿姐不饿吗?我特意吩咐了小厨房,今日只做阿姐爱吃的菜。”
  单茸对他这副明明什么坏事都做了,偏偏还要觉得是全世界对不起他的模样感到厌烦。
  她的视线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也懒得再费心思和他虚与委蛇了,“春华呢?”
  按照春华的性子,绝不可能一日脚程拖延至两日,还毫无音讯。
  唯一*的可能,就是拥缚礼不知怎的发现了春华的离开,将她困在了半路。
  甚至……
  单茸想到从白天起就守在自己院落里的下人,一时间后背发凉,面前的拥缚礼的容貌格外陌生了起来,连带着他嘴角的笑,也带着十成十的恶意。
  “阿姐自己的婢女,怎么问我要啊?”拥缚礼自顾自地坐在了单茸身边,伸手去握住她放在锦被上的手。
  单茸下意识想要抽身,不料拥缚礼根本没想让她顺利脱逃,钳制住她右手的力道骤然加大,虽然不至于将她弄痛,可一时间也无法再动弹。
  她皱着眉,索性由拥缚礼去了,只是尽力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半点不落在拥缚礼身上。
  拥缚礼也不在乎她到底在看哪里,手在他掌心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他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单茸掌腹还未彻底形成的笔茧,“阿姐的字越写越好了,可惜还未形成笔锋的字,即便是我,仿起来也有些吃力。”
  单茸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他,道:“你临阿爹的字还不够,如今连我也不放过?我并未身在官场,你临我的字还能做什么?”
  “阿姐误会了,我不过是怕你那两位好妹妹担心,特意去信陈府和齐府,叫她们安心呢。”拥缚礼故意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被单茸这样质问,还有几分被怀疑的委屈。
  单茸闻言,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拥缚礼这也算做了件人事,到底是让陈烟烟和齐韵不至于担心她的处境,如今单府式微,这几日能不沾染,还是不要沾染为好。
  见单茸的神色有了几分松动,拥缚礼站起了身,想要拉单茸去桌边用膳。感受到自己手上的力道,单茸即便意识到了拥缚礼想要保住她的命,也不想屈就他的野心。
  她攥着拳,无声地对抗着。
  单茸不动,拥缚礼就亲自去将饭菜端来,他舀了一勺蒸得嫩滑的蛋羹,带着温热的香气立刻扑到了单茸抿紧的唇边。
  食欲和尊严,到底哪个更重要?
  还没等单茸想明白,便感受到了拥缚礼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瓣上。
  他的指尖比单茸想象中更柔软一些,只是动作中的意味让单茸不寒而栗,那只好看的指节轻轻摩擦着她的下唇,好像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地撬开她的嘴,然后将碗里的菜羹统统灌进她的胃里。
  单茸敏锐地预知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滑跪的姿势相当迅速。
  不就是忍吗,我可以,我能行。
  她故作顺从地张开嘴,拥缚礼见单茸不再抗拒,面上露出几分捉摸不定的笑来。
  只是下一刻,他看见单茸嚼也不嚼,囫囵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桌上的饭菜放了好一阵,不至于烫得难以下咽,可单茸娇养出来的喉咙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立时便激出了几滴眼泪。
  她条件反射想要咳嗽,硬是凭着自己绝不服输的魄力,克制住了本能的反应。
  拥缚礼看着她倔强的盯着自己的目光,眼神微微闪动。
  也不知是出于心疼,还是对她这样非暴力不合作的不满,他语气意味深长,道:“看来阿姐如今是愈发孩子气了,既然这样会捡懒,我便吩咐小厨房,只做些汤水送来即可。若阿姐还这样执迷不悟,想来也只能效仿书中的乌鸦反哺,亲口喂给阿姐了。”
  单茸两眼一黑,我和你算是哪门子反哺?
  她死死盯着面前的拥缚礼,试图从他的目光中找出几分说笑的轻松来,可看来看去,也只发现那双幽黑的眸子里,藏着难辨真假的笑意。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单茸毫不留情地打翻了拥缚礼手里的瓷碗,一时间汤汤水水撒了一地,白瓷碎成地上一朵破碎的花,映着屋内摇曳的烛火,好生凄惨。
  拥缚礼看着满地狼藉,即便是这样也不曾恼怒,只是轻轻揉了揉自己被打痛的地方,有些无奈地叹息道:“我心疼阿姐,阿姐不吃,便有人陪着阿姐挨饿。你一顿不吃,便有人一日也吃不上东西。”
  谁?
  春华?
  还是……沈筝?
  单茸心底犹疑不定,前几日有人来找过她,说是沈筝这几日不见了,他平日里和单茸走得近,沈筝的大哥便来单府找过她。
  当时的单茸还以为沈筝是知道了沈琴的行踪,急急忙忙找他二姐去了,现在看来,被拥缚礼抓了也未可知。
  虽说单逢时和沈褚进了诏狱,可证据确凿,拿到二人口供之前,还不至于牵连到家眷。倘若人是在拥缚礼手中,那对方的处境或许比她危险千万倍。
  单茸撑起上半身,随后伸出手去,攥紧了拥缚礼的衣襟。他正要起身,被单茸抓住也只是抬了抬眼,顺从地坐了下来。
  她要赌。
  单茸方才吞咽时伤了喉咙,只能哑声问道:“沈筝在哪?”
  拥缚礼原本因为单茸主动的接近而生出的几分愉悦立时被她的话泼冷了,他的目光沉了下来,旋即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妒火中烧道:“既然阿姐想见他,那便保重身体,好好吃饭,作为奖励,我自然会让你见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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