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坎瑞亚灭亡带来了无数灾祸,摩拉克斯指挥着千岩军将战线维持在层岩巨渊地带。
浮舍虽状态不好,但夜叉本性还是驱使着他来到了层岩巨渊,加入了战斗,进入了层岩巨渊之中,最后不见踪迹。
岩王帝君座下五大仙众夜叉,最后仅剩下金鹏一人。
云织和魈好似又回到了在梦中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魈来回奔波,云织便踩着他的影子亦步亦趋。
她陪他这样走过了许多年,走到一切战争结束,走到帝君劝魈休息,走到魈依据契约来到了望舒客栈。
他依旧行走在黑夜,穿梭在各处残念之中。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号,他如同一个孤勇者,陷入无休止的杀戮。
荻花洲芦苇荡漾,在杀光了魔物的夜晚,月亮垂于水面照亮魈收枪划出的青焰。
云织看见死去的魔物残念扑到魈的身上,他的周身泛起红光,很快和璞鸢落入水中,业障作祟。
魈喉中溢出几声难以抑制的痛嗬,抱着头猛地倒入芦苇荡中,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瞬间明月如镜破碎,芦苇毛絮被震到空中,洋洋洒洒飘落,盖在了昏迷的仙人身上。
云织屈膝坐在魈的身边,手腕轻悬,沿着他的眉宇想下,细细描摹他的五官。
四周只有流水潺潺、水鸟展翅、风吹芦苇的自然之声。但不知何时起,遥远处一段悠扬的笛声乘风而来。
云织侧耳听时,只觉得心中难得的宁静舒畅,好似抛却了所有担忧与共情。
身边踩踏芦苇的声音骤然变大起来。
云织跟着不知何时苏醒的魈起身,却发觉他突然带上了腰间的傩面。
傩面青面獠牙,代表眼睛的空洞后,却隐匿着一双金红交错的眸子。
“过来。”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对她言的清冷命令。
云织猛然回头,看见没带面具的绝色仙人持枪而立,紧盯着带着面具的魈,身体紧绷,摆开作战姿势。
还不等云织退开一步,二人间紧绷的空气便如同崩断的弦,迅速缠打到了一起。
青色力量与红色力量交错斗争,不相上下。他们本就是同一人,互相了如指掌,无法战胜也无法失败。
笛声陡然激烈起来,如同破阵曲在高空盘旋。
云织退至安全地带,站在一面断壁残垣之后。
刚刚没带面具的魈是在对她说话吧?
那能看见她的魈,是否就是真正的魈?
枪刃相击的声音冷得刺耳,云织看两个魈从芦苇荡缠打到水面上,逐渐看不清身影。
那道笛声没能够唤醒红魈的神智,或者说这早已不是真正的魈。
而是魈的第二层噩梦。
夜叉的未来是什么呢?
夜叉会有看得到希望的未来吗?
温暖只在他身上存在了几百年,便接二连三的消逝。
亲人、朋友、战友,无休止的杀戮中,业障倾染了夜叉的心智。
癫狂!疯魔!陷入忘我境地!
成为一个真正的血腥武器,最后以最荒谬的原因死去? !
才是夜叉真正的末路吗?
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浮舍、弥怒、伐难、应达……偏偏死的永远不是他。
身负如海业障,不能走进人世间,担忧业障侵染百姓。他只需要行走在黑暗中,继续杀戮的职责,夜叉的最终命运终会等着他。
但是他湮灭之后,这隐藏在暗处悄声滋长的残念又该如何。
空中一道身躯如残羽般坠落如芦苇丛中。
云织悄无声息的来到红魈身边,轻轻摘下他脸上的傩面。
在魈出现之后,她就有了实体,终于能碰到红魈的身体。
红魈白净的面上血迹斑驳,美得惊心动魄。他的瞳孔逐渐涣散,怔怔凝望着那片漆黑的天幕。
就像曾经浮舍送走三个弟妹的那个傍晚一般,情绪复杂,却又带着一丝了然与解脱。
和璞鸢在他手心发出最后的鸣动,随即青光不在,与主人松懈的力气一同暗淡下去。
“这也是你吗?
云织手指沾了水,轻轻擦净红魈的脸,合上他的双眼。
她到底没能为小魈做什么,此时也同样不能为红魈做什么。
月光偏移,落在了红魈身上,给他染上一层薄薄的月雾。
红魈好似只是沉睡了一般,到底没有小魈死亡时的痛苦,化为光点沿着月亮而去。
魈的目光从她指尖收回,顺着她看的方向,落在两山分隔开的远方。
夜风呼啸而起,云织衣裙发丝被吹得凌乱。
她按住耳侧被吹散的发带,魈的话语也零碎的飘进耳中。
他说:“是我,亦非我。”
云织侧目看他。
魈却不多说了,风止息,他站在云织身边,定定的看着她。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织微微一笑,背着手上前一步,骤然逼近他。随后由下而上望进魈的眼中,见那金眸纯净,笑意加深。
“我来救你呀。”
魈瞳孔缩小一瞬,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胡言乱语!”
他的语速有些急促。
云织把散乱的头发编起来,看魈还站在原地,问他:“我们去哪儿?”
魈回过神,在和她对视上的瞬间移开视线。声音像玉石又像雨后青竹,说:“你该离开。”
云织笑意盈盈,丝毫未动。
魈轻微蹙了蹙眉心。
她有办法进来,定然是有办法出去的,与其与他一起在这儿耗费时间,不如早早离开以免被梦吞噬。
他踢枪欲走,云织便踩着他的脚印跟在背后。
他顿步停下,云织也小步止住步伐。
他转身看云织,云织就弯眼看他。
他话都说不出来。
“你放心,我不要你保护。”
“我说过要救你的。”
魈默然收起枪,不再驱逐云织。他只靠着步行往前走去,也不回头,只偶尔侧耳听云织脚步声的远近。
云织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又看他前往的方向,心思千回百转。
法力不是万能的,想要真的救魈,需得让他本人克服自身的恐惧。
死去的两个魈是他的过去,那这个认识她的魈,又是其中的几分之一呢?
“魈?”
魈微微侧目,不见云织继续说话,便淡淡“嗯”了一声。
云织勾起笑,快走几步与他并肩,一边编着一只花环,一边问:“你这几天一直在这儿吗?我很久没在望舒客栈看见你了。”
谁知魈听完她的话后淡然的表情好像有些龟裂,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唔——”云织眼珠转了转,折中着说:“我看见你倒在潭水中,浑身都是煞气。想着我能吸收煞气说不定会帮到你,就抱着你吸了一会儿。
结果一眨眼,我就进来啦! ”
魈瞥了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样,不置一词,看不出来相信没有。
云织毫不在意,她的身份魈早晚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将最后一朵小白花插在花环上,云织将它举起来欣赏了片刻,突然拉住魈的衣袖,向他挥手。
“你看。”
魈就着她拉扯的力道停下,垂眸看向她手中精致的花环,刚想赞美。
就看见长发女孩动作迅速,抬着手将花环往他头顶一放。
浅淡的花香传入鼻息,魈下意识想取下花环。
但遮住他视线的手一落下,一张灿烂而美丽的笑脸落入他眼眸,比太阳还要明媚。
世界好像安静了一瞬间。
“上次在客栈外和一个小女孩编花环,我就想着你戴花环的样子一定很好看。果然如此!”
云织松开了他的衣袖,捧着脸欣喜的看着冷面仙人与花环气质相碰撞之下的异美,很想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可惜这是在梦里。
想到这她就有些遗憾,依依不舍的问:“等回去了,我再给你编一个戴好吗?”
魈指尖都僵硬着,只觉得今日的风也是热热的,格外喧嚣。
他忽视云织期盼的目光,只轻轻扶了扶头上歪斜的花环,继续往前走。
随后背着身冷冷落下一句:“ *只此一次。”
云织差点以为他要把花环取下来丢了,见只是扶了扶,开心的跟着他朝山顶走去。
至于他刚刚说的话,云织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仙人是温柔的仙人,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便有无数次也——
随着这个魈的出现,璃月的面貌终于变成了云织熟悉的模样。
二人日夜兼程,风雨不歇,翻山越岭。
终于在一个清晨踩着露水找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魈回头看她,好似想说什么。
“你不必——”跟我进去。
“不,我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