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也就是这么烫的脑袋,才能在这么大的瓢泼大雨里,硬生生把整个人烤得半干,以至于竟然不像个“落汤鸡”。
  但闻璱有点无语:“你发烧了。”
  他没想到自己才出住院部,可能就要带着弓铮皎再进一趟急诊了。
  “有吗?没关系不严重,我都没注意。”弓铮皎故作风轻云淡,说着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车。”
  闻璱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不为所动。
  僵持了几分钟,弓铮皎终于泄下气来:“好吧,可能是有一点。但是真的没关系,我一运动就容易过度兴奋。”
  顿了顿,他又说:“而且这对哨兵本来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你应该清楚。”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不想进医院。
  闻璱定定地看了他两眼,思及他的特殊情况,终究软下态度。
  “可能不是兴奋,是热潮期后的激素紊乱,内分泌失调……”闻璱思索道,“昨天不该让你进入热潮期的。”
  弓铮皎不太想接受“内分泌失调”这个说法。
  闻璱也完全不想坐自行车后座。
  不过,比起弓铮皎那种直白的别扭,然后被戳破,他总是更加委婉隐晦,但顺利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那也别骑车了,离你家不远,我们走回去。”
  雨中漫步,或许正中某人下怀。
  弓铮皎果断把共享单车就地归还,然后拉了拉宽松的卫衣帽子,盖住额前微湿的碎发。
  他其实已经习惯了一路上的雨水,但雨伞轻轻横过头顶时,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不同。
  潮湿的空气里,多了一个令人头晕的热源。
  冬歆亭的伞是单人伞,很小,无论如何都很难将两个人一起遮住。
  行走之间,总有人的肩膀暴露在雨幕里。
  弓铮皎不动声色地一让再让,反正他的衣服已经在来的路上就淋得半湿,而且他记得闻璱有洁癖。
  可小小的单人伞总是在不经意间跟着他。
  终于,闻璱忍不住唤了一声:“弓铮皎。”
  弓铮皎转头:“?”
  “我身上有味道吗?”闻璱面无表情,“不然你为什么总是离那么远?”
  闻璱分明记得,弓铮皎对向导素渴求到了一种过分的程度。
  而他两天没洗澡了,还真说不准会不会是有什么自己没察觉到的体味,被哨兵敏锐地捕捉。
  弓铮皎也很难形容。
  非要说的话,确实是有的。
  自从第一次被闻璱调整感官之后,他的向导素“过敏”症状似乎开始朝着反方向一路狂飙。
  曾经,他一嗅到向导素就恶心、反胃,有时甚至无法抑制地产生暴力想法,想要一拳把身上带着向导素的人都打飞。
  只有闻璱的向导素,或许是因为掺杂进了洗手液的香氛,而只是让人有点发晕——弓铮皎查过了,大概是他对水生调香氛里添加的西瓜酮成分格外敏感。
  本来以为习惯习惯就好了,却没想到这效果反而愈演愈烈。
  只是戴着发圈的时候,弓铮皎就亢奋得无法入睡。
  而现在闻璱本人站在旁边,弓铮皎甚至需要格外注意,抑制住自己打一套空气军体拳的冲动。
  他大概是真的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了。
  但是,总不能真的就这样回答闻璱。
  弓铮皎故作镇定道:“没有吧。为什么这么说?”
  闻璱盯了几秒他的后脑勺,若无其事道:“我胳膊累了,你来拄伞。”
  于是,伞被递给弓铮皎,与其说是一场“交接”,不如说弓铮皎像抢烫手山芋一样,一把夺过了伞。
  幸好没有洒闻璱一身雨。
  现在,闻璱站在伞下,和大雨里的弓铮皎刚好保持一臂距离。
  闻璱:“……”
  他终于有点无语了:“你是真的把脑子烧坏了吗?”
  弓铮皎低声道:“没有。”
  “你最好是真的没有。”闻璱淡然道,“或者,你比较喜欢再吃一发共鸣炸弹。”
  “我不是……”
  “那就有话直说。”
  顿了顿,弓铮皎试探着问:“真的?那我说了你能不生气吗?”
  闻璱忍无可忍:“到底又怎么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闻璱最讨厌有人拐弯抹角玩拉扯,尤其是弓铮皎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式的拉扯,叫人完全无法预测。
  “难道要我说,你这样让我又想伸舌头了吗!”弓铮皎只好声音很小、语气很冲地说。
  话音落下,两个人的脚步都停了。
  彷佛连云都被尴尬到,天边电光一闪,紧接着响起闷闷的雷声。
  闻璱:……?
  弓铮皎:……
  想死了吗?如想。
  弓铮皎的手在颤抖。
  雨声里,偏偏有人专门调整了他的听觉,让他听到一声很轻的、从鼻腔里传出来的笑声。
  笑过之后,闻璱说:“不行。”
  “至少……也得先把你嘴里那颗炸弹摘了。”
  说完这话,他不再管弓铮皎是不是非要呆在雨里,再次迈开脚步。
  自以为伞架子的弓铮皎愣了几秒,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追问:“你就不怕我狂性大发,真的伤到你?”
  闻璱瞟他一眼:“看来你还是更想吃共鸣炸弹?”
  更想吃嘴子的弓铮皎立刻消停了。
  过了一会儿,闻璱突然说:“其实,我正好有件事要问问你。”
  他侧过脸,白皙的下巴微微抬起,是弓铮皎最熟悉的姿态。
  “我得去一趟污染区,但不是为了任务。”
  弓铮皎皱眉:“偷渡?”
  污染区长年封锁,非任务情况下,一直是禁止通行的。当然,通常也没人会喜欢跑到污染区散步。
  但闻璱的小队现在这样,显然是支使不动的,很难凑够最低要求的四个人,自然没法走任务管道。
  闻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找个野队。”
  弓铮皎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个选择。
  他可以在线蹲守一个有空余位置、有向导需求的队伍,随队一起进入污染区。
  不过,如此一来,弓铮皎的二人偷渡蜜月梦也碎了。
  本以为快乐的合约期就要从今夜开始,结果连着两次失望,弓铮皎多少有些不爽。
  “多久回来?”弓铮皎弱弱地放狠话,“别去太久……不然我举报你。”
  很无力的威胁。
  闻璱说:“不好说,我得去一区。”
  一区需要深入污染区内核地带,危险程度比外圈翻了几十上百倍。
  弓铮皎这才罕见地露出几分严肃正经的模样:“你一个人?至少得有个哨兵保护你吧,一区太危险了,究竟有什么事是不得不现在去的?”
  他本想说:等我死了再去不行吗?
  转念又想到,等他死了,换其他的哨兵保护闻璱,未必有他可靠,才把话又咽了回去。
  闻璱应了一声:“得尽快去,很重要的事。”
  不知为何,弓铮皎打量着他的侧脸,问:“是为了你弟弟?”
  闻璱不大习惯和逄靥星之间兄弟相称。
  而且,这件事其实未必全为逄靥星。
  更多的是为了闻璱自己,或许还捎带上了弓铮皎。
  近神游是一种很玄的状态,很不幸的是,闻璱就曾经在一区体验过。
  那时闻璱尚未确诊拟态孤独症,但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已经偶尔出现精神体无法响应的症状。
  但那时的闻璱显然不大放在心上,只认为是高强度任务导致的精神状态不佳,最多计画着重新规划一下小队的休假时间。
  也是在污染区一区近零区边缘的某个地方,闻璱曾经不慎和小队失散。
  因为小黑似乎在追逐着什么东西——闻璱看不到、摸不着、感知不出,彷佛真的是幽灵一般的存在。
  然后小黑也在某个湖里“溺水”了。
  精神体溺水,比特种人本人溺水还要罕见,更何况,小黑可是游泳能力优秀的天鹅。
  而闻璱也同样认为,逄靥星不会那么不小心,被一只危险级别评判仅为normal-2级的食肉珊瑚毒到。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闻璱必须尽快、最好立刻去污染区,至少取个样回来研究。
  毕竟醒过来的逄靥星笨蛋一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一时沉思,没有回答弓铮皎,弓铮皎也自然而然地找到了答案。
  后半路一时无言,一直到了弓铮皎家楼下。
  闻璱只是一路上被地面积水微微溅湿了裤腿,换过鞋之后,先弓铮皎一步进屋。
  而弓铮皎抖了抖身上的水,说:“你先进去吧,我晾一晾干,不然抖一地水。”
  闻璱倒不知道他还有这等“洁癖”。
  况且,这毕竟是弓铮皎的家,第一次来就贸然走动,总归是不礼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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