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2章 救命稻草不要面子的吗
  三分钟。
  接触刺激源三分钟,秦勉出现正常反应。
  啊?脑中的想法都顺着秦勉不说人话。
  何岭南并拢屈起的腿,悄悄松手扔掉秦勉袖子:“……你先回去看你爸。”
  秦勉蹲着没动,目光意有所指地落了落,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我现在这样看不了我爸”。
  何岭南只好继续被秦勉围困在墙角。
  窗外传来三两声鸟叫;谁家空调外机嗡嗡响;小区步道有带着回声的脚步,何岭南尽可能把注意力分零碎,稍不留神,又啪嗒黏回秦勉身上。
  何岭南抿了抿嘴唇,唇特别干,本来没这么干,但因为先被湿润过,再被风吹干。
  想舔嘴唇,这么一个原本该毫无意义的动作,他想了半天,作罢,刚被秦勉亲完,当着秦勉的面舔嘴唇像回味似的。
  一月份,边月城最冷的月份,清晨的风把手指吹得微微发凉,脸上却由内而外涨着热。
  得说点什么,想起秦勉说过的高压水枪,何岭南心里一软,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捡到的那张门票……tas新缇站,位置不怎么好的那张票,其实是我的。”
  他偷偷抬起千斤重的头瞄了眼秦勉,秦勉没什么鲜明表情,但很奇怪,此刻的秦勉身上没有平常的疏离,何岭南忽然有种错觉,秦勉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厌恶他。
  恍惚须臾,何岭南望了望斜着从秦勉背后洒来的一束阳光,对,一定是因为这束光,不同的光从不同角度照在人身上,能照出千变万化的错觉,他好歹是个摄影师,怎么能陷入这种视觉陷阱。
  话开了个头,不想继续往下说。何岭南正打算结束对话,听见秦勉问:“去看我比赛是值得羞愧的事情吗?”
  他怔了怔,重新放松身体,静静注视秦勉身后的那道阳光,视线落回秦勉眼睛,认认真真道:“被你知道去看你比赛,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情。”
  “那张门票,我花了一千八百块。对我来说是挺大一笔开销。跟你说不是我的……因为我抹不开,你懂吧?”何岭南伸手指了指自己,“我这样,你那样,我好歹是一棵救命稻草,稻草不要面子的吗?”
  “救命稻草,”秦勉看着他,“你么?”
  秦勉说这句话时没带揶揄的口吻,何岭南听着,心情难得平和,嘴角不自觉扬起来,脑中想起琪琪格和他兴冲冲买给琪琪格的小白马,头一次想起这些时心口没有恐慌,他轻轻问道:“呼和麓,你恨我吗?”
  秦勉吸了一口气,肩膀微微耸起,气流吐出,肩膀落下,最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恨我吧,”何岭南说,“然后放过你自己。”
  这话题太沉重,有点后悔就这么提起来,于是故意换成轻松的语气:“要么你别放你自己,放过我也行,总不能两头堵吧?”
  “你什么也不知道。”秦勉说完,用右手拽他往起站。
  何岭南扫了眼秦勉右手手腕上皱皱巴巴的袖口,心想:你才什么也不知道。
  抓住秦勉的手站起来,记起自己在新缇咬过秦勉那一口,秦勉当时就说过类似的: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把这两句联系到一起,没琢磨明白,何岭南追问:“我又不知道什么了,你倒是告诉我啊?”
  “不告诉你。”秦勉说。
  说完,把他拽出消防通道。
  秦勉曾经厌恶他,曾经把他当救命稻草,甚至曾经对他有一点好感,其实何岭南都知道。
  秦勉对他应该纯粹是对一根救命稻草的好感,这根草可以是任何人,不用非得是他,他偶尔忍不住会想,如果是另一个人,另一个不像他这样自己都陷在泥沼中的人,会不会做得更好。
  他是同性恋,在此之前,他自认是一个多少有良知的活人,他可以放任自己进行下流的想象,可以偶尔耍个不过分的流氓,但他从不认为自己和秦勉之间能发生点什么。
  因为他曾经亲眼看到过秦勉血淋淋的伤。
  总结下来,唯一突破他认知的,是秦勉居然能对着他起反应啊?
  可真行。
  震惊之余,心里有种隐秘的雀跃,就算单单是肉体吸引唤起冲动,也至少说明秦勉没把他当成猥琐油腻死同性恋。
  唤起是一码事,取向是另一码。
  那这么说,自己好像也符合这个标准,唤起是一码事,取向是另一码,他也没真心实意地盯着哪位同性喜欢过——秦勉不算,开玩笑,秦勉当然不能算……
  等等,疯了?
  喜欢秦勉?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何岭南的手正盖在白猫脑壳上,因为被自己吓到,手停在猫脑壳上迟迟没有顺着往后捋,白猫转过头,用独眼盯了盯他,不满意地“喵哦”一声。
  正和秦大海说话的秦勉回头看了一眼猫。
  “你去训练吧,我这就回去了,上午约老陈头下棋。”秦大海说。
  秦勉:“我叫可乐送你。”
  “不用,”秦大海笑呵呵道,“我有老人卡。”
  秦勉:“我送你到站点。”
  “我送吧,”何岭南插话进来,看着秦勉,“正好我和你爸说会儿话,你去训练。”
  “去吧,我也好多年没见着小何。”秦大海也说。
  “我和你爸”这个说法让何岭南略感快乐,把自己和秦勉他爸并列,自己一下长辈分变成秦勉他何叔叔喽。
  嘴角翘了一下,何岭南一面唾弃自己无聊,一面抬腿踢开步道上一颗小石子。
  想起秦勉刚刚说的是让可乐送,何岭南随口问秦大海:“秦勉没有驾照?”
  秦大海:“我以前想给他报班让他学中文他都不乐意去,哪有功夫考驾照。”
  何岭南理解秦大海说的意思,就算晚上腾出时间,训练一整天之后精疲力尽,脑子根本不转悠,咋学认字。
  他看了一会儿秦大海走路,发现秦大海走快了明显趔趄,开口问:“在屋里真没摔着?”
  “没摔!”秦大海朝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我就是岁数大了走得懒。”
  到了站点,公路上偶尔掠过几辆轿车。
  秦大海转过身,犹豫一会儿才说:“小勉……跟你关系挺近的,刚才我看他火急火燎出去追你。”
  何岭南不太想聊关于秦勉的事,尤其是不想跟秦大海聊。何况他特意出来送秦大海也不是为了扯这些。
  “你怎么知道我爸在新缇地下拳场?”他问。
  秦大海一愣,答道:“我以前在新缇时候忘了听谁说的了,这事儿也不是啥秘密,一打听就知道……你跟我说的李富立,是咋回事?”
  何岭南的音量不受控制地拔高:“你认识李富立?”
  “玉米村的么,不认识也听说过,就那么点人。”秦大海拧着眉毛看了看何岭南,“你去新缇要找那个李富立啊?”
  “他带我爸去的新缇,给我爸找的地下拳场的活儿。”何岭南说,“找着他,说不定就能找着杀我爸那凶手。”
  秦大海脸上僵了僵,两条眉毛重新往一起拧劲儿:“你找啥凶手……当初我被人带去外古国煤矿,一分钱没赚到,连老婆孩子都带不回来,后来又被人转手骗到新缇赌场,忙忙慌慌大半辈子没了,小何啊,你听叔一句劝,别天天琢磨过去的事儿,你这么年轻,得过自己的日子往前看啊。”
  往前看。
  “我什么也看不见。”何岭南喃喃。
  “啥?”秦大海没听清他这么小声,刚好路边公交车到站撒气“哧”一声。
  车门打开,秦大海掏出老年卡,快走几步,转回身看何岭南:“欠你的钱,我还是还你吧,万一你妹妹又出问题……”
  “少他妈乌鸦嘴!”何岭南打断他,“赶快回家种芋头去!”
  送完秦大海,他直接去了训练中心。
  选手们都在热身,捶沙袋的,摇大绳的,骑动感单车的,挂双杠上装猴的。
  没到实战环节,四四方方围绳擂台里空空荡荡。
  何岭南半坐在擂台边缘,后背倚着围绳,调手里的摄影机参数。
  擂台正对训练中心门口,穿着通红制服的快递员在门口一亮相,何岭南第一个看见他。
  门敞着,快递员站在门口地毯,低头看向手里的快递纸盒,头越抻越低,眼睛都快贴到快递单上,就这么一边使劲看一边念道:“地里木拉提·努尔哈·阿不都热西提……的快件!”
  何岭南挑高眉毛,把摄影机放到一边,想知道这么长的名字属于谁,结果看见可乐一溜儿小跑到了门口。
  何岭南盯着可乐。
  可乐拿完快递,路过何岭南,大概以为他好奇自己手里的快递,主动介绍道:“我买的牙膏,就你在新缇送我的那个不咋好找的牙膏,我拍照在网上买到了,我妈也觉得好用,我买了十多管呢!”
  何岭南想了想,问:“你小学考试来得及写完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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