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知道一直有人这么传,但那不都是开玩笑的吗,怎么你也信......”他不怎么理解地摆了摆手,“我俩就算单身再久也不至于搞同性恋啊。”
似乎是哪句话戳到了痛处,白桦低了低眼睛,停顿片刻后再次开口:“可我觉得,关队挺喜欢你的。”
荣漆表情稍滞,正要张嘴反驳,思绪却被夜里的凉风带着往回飘,想起了前几天处在易感期的关暮山。
就算强行按下了越界的冒犯行为,却还是喜欢拥抱、喜欢蹭脸、喜欢亲吻脖颈,甚至就算睡着了,手脚也不安分,无知无觉绞住腿、缠住腰,再将脑袋拱进肩窝,把两个人都闷出一身汗。
单从肢体语言来看,自己要真是个omega,匹配度那么高,关暮山就算不喜欢也得喜欢。
但他不是。
“想多了,朋友而已,只是认识比较久,所以感情深一点。”荣漆扬起个寡淡的笑,简单解释了句。
白桦再次敏锐捕捉到话里的重点,忙不迭掀起眼皮,想借此时机探听更多关于荣漆的过去:“听宁队说,你俩高中就认识了......荣队是在港海国际吗?”
“对啊。”
荣漆本来已经兴致缺缺,可听他这么一提,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往事,语气瞬间活跃起来。
“你是不知道关队那时候多叛逆,留长发、打耳洞、抽烟......”
“要不是成绩好,早被学校开除了。”
关暮山现在的显眼造型从高中时期就开始了。
彼时他刚刚转学到港海国际中学,凭着特立独行的打扮成功归类于问题少年。尽管名列前茅的成绩和孤僻寡言的性格让他在土著小团体里声名远扬甚至显得不太合群,但荣漆也从未主动找过新同学麻烦。
毕竟荣校霸虽然旷课逃学无心课业,但在为人上修养良好,一向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种和平一直持续到某个小弟满头绷带、涕泪横流地出现,状告关暮山有多恃强凌弱。
于是在那天下晚自习后,荣漆便带着被欺负的小弟,单枪匹马就将人堵在了学校附近的小巷里。
荣公子从不屑干围殴这种以多欺少的事,因为从小到大的搏击训练,他对自己的拳脚功夫相当自信。
巷子里的路灯因为接触不良时有时无,偶尔发出的电流吱哇乱窜,微弱且清晰的嘶哑声响叫夜晚更加安静。
关暮山站在阴影底下,耳朵上戴着材质不俗的墨玉耳钉,单肩挎着个看上去旧实际挺贵的名牌背包。
可嘴里却叼着根抽了一半的劣质香烟,是街边小店里最便宜的那种。
他扫了眼面前被白色绷带裹住半边脑袋的陌生高个同学,然后定向面色不善的荣漆,懒散问了句:“有事?”
荣漆半压着眼皮,视线居高临下,语气很冷:“你打我兄弟?”
关暮山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转身就要走:“有病去医务室。”
可没等他迈开脚,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力气之大,甚至叫人一个踉跄,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荣漆没放过他,又蹲下来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嘲讽道:“怎么,敢做不敢认?”
关暮山拧着表情把口腔里聚集的淤血咽回去,撑在地上的掌心指尖蜷曲,几乎要被水泥地上的碎石子磨破。
可终究是握拳又松开,愣是没有还手。
转学之前他就听说过荣漆的来路,港海知名富商唯一的儿子,自己现在惹不起也不能惹。
关暮山暗自呼出一口气,对上那双目露鄙夷的眼睛,定定说道:“我没见过他,更没打他。”
他直白朝荣漆身后的那个人仰起下巴,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惊慌:“我们认识吗,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荣漆像是想看他狡辩,也扭头过来示意那人回答。
可高个男生却慌了神,一时磕巴了起来:“昨、昨天晚上......”
关暮山于是又问:“几点?”
“就,放学之后,八九点?”
“啧”关暮山冷笑了声,十分淡定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调出张标注了结算时间的缴费记录,“我那时候在医院,瞬移过来揍你?”
荣漆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眉头挤了挤,表情有些抽搐。然后又转向背后的高个男生,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眼见已经露馅,男生飞快摇了摇头,脑袋上的绷带因为幅度过大自行散开,露出了几无疤痕的皮肤:“荣哥,不、不是,我......”
“诶!”发觉彻底没了掩盖的空间,他猛地叹了口气,忿忿说道,“是我对象老说他好看,我气不过,所以就、就......”
荣漆的眼皮跳了跳,嗓子里窝着火,沉声骂道:“能不能滚。”
男生如蒙大赦,马上灰溜溜地跑了。
荣漆不怎么敢看关暮山,尴尬地哽了哽喉咙,放开对他衣领的钳制,站起了身。
接着又主动伸出手,想要把人拉起来。
但关暮山无视了那只手。
他自顾自拍了拍校服上沾染的灰尘,又仔细压了压褶皱,确保看不出异样。
荣漆挠了挠头,说话忸怩起来:“对不住,我跟你道歉。”
“......”
关暮山动作一顿,对荣漆这种身份的人会给自己道歉感到惊讶。
“不用。”
他淡淡敷衍了句,把背包捡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荣漆对这件事记得很清楚,掐头去尾稍加装饰,就成了饭后闲谈。
虽然并不是完全关于荣漆,但白桦还是好奇问道:“关队那时候脾气这么好,被冤枉了也不还手?”
荣漆本打算跟他解释,可接着语气一停,似乎想起了后续某些不太好的回忆,又紧急闭上嘴,笑着应付了句:“谁知道他那会儿想什么。”
白桦也没往深处想,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大概过了五分钟,荣漆手机的特别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他划开屏幕,回过去一条语音:“我和白桦在后街的那家烧烤店,你吃什么,先跟你点着。”
“关队?”其实就算不问,白桦也知道是谁。
荣漆应了声,接着便向老板招手喊道:“老板,加几个菜!”
直到晚上九点,这顿饭才宣告结束。
关暮山站在车边看着荣漆面带笑意地和白桦聊天道别,眼睛不自觉就在两人之间扫视了好几来回。
尽管并没看出什么不对,可他依然板着脸色,看上去是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接着又从衣兜里摸了包香烟,慢吞吞地抽出根放进嘴里。
火机“叮”地一声响,烟丝骤燃,猝不及防灼伤了夜色,在烧焦的卷纸周围滋生、弥散出点点血星。
于是荣漆一转头,就看见关暮山正倚靠在车门上,身边没什么光线,嘴里叼着半根烟,敛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如此眼熟的场景和脑海里才复现过的回忆几乎完美重合。
荣漆突然发现关暮山似乎从没怎么变过,一样的长相,一样长至脖颈的狼尾,一样晃眼的黑色耳钉,只是曾经手里的不知名香烟换成了黄鹤楼1916。
仅仅不近不远地静静看着,就让荣漆兀自走了神。
没有信息素干扰。
关暮山终于注意到了这紧凑的视线,把烟夹在指间,问道:“看我干什么?”
荣漆眨了眨眼睛,走到跟前摇头道:“没什么,想起点以前的事。”
“你今天要回自己家吗?”他将目光落向关暮山的胳膊,“看你手好得差不多了。”
“还有痂。”关暮山面色不改,动作故意局促地尝试转了转手肘,“能动的幅度也不大。”
荣漆扬起眉,唇边溢出笑:“行,那还去我家。”
于是,关暮山又在荣漆家里混了好几天,混到胳膊上的伤已然大好,只剩点狰狞的疤痕,需要更漫长的时间来抚平。
荣漆知道关暮山的手臂已无大碍,甚至连早上开车、包揽琐事的人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他。
尽管如此,他也从没提过让关暮山回自己家住。
我又不能赶人家走,荣漆理所当然地以为。
自从易感期过后,两人就没再睡同一张床上,他们像是寻常的合租室友,每天下班回来吸吸对方的信息素,再看看电影打打游戏,日子快乐得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大学时期的宿舍生活。
这天晚上两人又约了局游戏,可等荣漆洗完澡出来,却发现关暮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漆黑的客厅中央。
目光专注在面前的电视机上,刺眼的光线照进眼睛,却像是没知觉般,眼皮也没眨几下。
荣漆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电视里正播报着晚间新闻。
“重大经济犯黄致德因病提前保释出狱,目前关押于港海第一人民医院。据悉......”
毫无感情的女声传进耳朵,让荣漆也呆愣了好几秒。
他怔怔回过神,连忙走到关暮山身边,伸手摸向他的后颈,释放出安抚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