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现在,对他来说,能够把肚子吃饱,能够吃上一个杂面窝窝头,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有人给他一口吃的,他愿意献上膝盖。
  而林遥掌握着他的生死,别说他现在心里起了疑心,怀疑林平军兄妹不是他的种,哪怕是他的,林遥让他动手,他也绝无二话。
  邹大吉见此,对林遥道,“林遥同志,那既然是这样,我就趁早把平梅的户口转到邹家,省得占你们家一个户口。”
  林老太怒道,“我林家把林平梅养这么大,难道三十块钱就打发了?”
  不是嫡亲的孙女儿,就怎么想都划不来。
  林遥笑道,“奶,不是说买卖人口犯法吗?三十块钱是划不来,不过,我说句公道话,这事儿和林平军兄妹俩可没有关系,这是大人造的孽。
  二婶娘家穷得连老鼠都不光顾,显然是拿不出钱,既然他们俩兄妹还有亲爹,奶,不如你去找他们亲爹要钱去?”
  林老太抬脚就往外走。
  林遥问林老二,“二叔,把户口本给邹家,别拦着人家好姻缘了。”
  林老二忙找林老头要,林老头起身去拿了户口本给了邹大吉,并让林志军陪着两人去生产队开证明,顺带把户口转出去。
  隔壁,传来咚咚咚的砸锅的声音,林金茂的怒吼声,李香桂的哭声,虎子的惨叫声,将整个生产大队都惊动了。
  江水秀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遥凑过去,低声问道,“二婶,这些年来,你做梦的时候有没有梦到过林志飞?”
  江水秀猛地抬起头看向林遥,“你,你,你说什么?”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问你呢,这些年来,你做梦有没有梦到过他?他那么小,被你摁在茅坑里,粪水灌进他的鼻腔,肺里头,他先是哭喊,后来挣扎,最后慢慢地,没有力气,朝茅坑里沉下去,你有没有听到他喊‘二婶,放过我!’?”
  江水秀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摇头,“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想那样做!”
  林遥手指头在桌面上敲着,笑了一下,“二叔,你也知道的,对不对?林志飞,三岁那年被二婶摁在茅坑里淹死了,你知道是她干的,对不对?”
  林老二如遭雷击,他木然地看着林遥,满眼都是惊恐。
  什么话都没说,但什么都说了。
  林遥冷笑一声,手指头贴在桌面不动了,冷嘲的声音如寒风吹过利刃,“一家子骨肉啊!”
  尹竹枝摇摇欲坠,始终不敢相信,她盯着江水秀的眼睛里冒着火,起身冲过去,抓住江水秀的衣领,拼命摇晃,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说啊,你说啊,我的飞飞啊,他才三岁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这样做啊?”
  林老大像木偶一样挪着,挪着,终于挪到了林老二跟前,他抬手一巴掌打在林老二的脸上,“畜生!”
  林老二捂着脸哭起来,“我又不知道,她又没和我说?我知道的时候都已经,都已经……”
  尹竹枝“啊”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林老大爬过去,哭着将她抱起来,紧紧地搂着,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失声痛哭。
  院墙外,站满了围观的社员。
  也多亏林遥弄出了手持式自动割谷机,地里的稻谷都收上来了,比别的大队进度快了一倍,不怕下雨了,社员们才有闲心跑来看热闹。
  大队长才给林平梅开了介绍信,听说林老太跑去林金茂家里搞破坏,拿了一根竹篙,将他家的屋顶捅了个稀巴烂,锅也给打破了,刚刚去把人抓出来就听到这边出了事。
  他逮着林老太过来,没好气地问道,“这又是咋回事啊?这一天天的,不带消停,都不搞生产了,天天看你们演戏成不?”
  林遥如今是一家之主,吩咐林春喜给大队长倒水,“队长叔,没办法啊,这家门不幸啊,谁能想到我二婶是这样丧心病狂的人,先是给我二叔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林平军和林平梅都不是我二叔的种,您说这冤不冤?”
  林老二嗷呜一声,将脸埋进了裤裆里,哭了起来。
  第62章 这次,她又用了冷兵器伤人?
  大队长始料未及,“这,这,这……”半天,不知道能说什么。
  围观的社员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人人都兴奋得不行,个个都化身侦探,为江水秀偷人提供人证与物证。
  “我老早就说林平军兄妹俩和有才半点都不像,哪里像林家人了?一看就是金茂的种,和金茂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好家伙,当时金茂才多大点?”
  “金茂十六岁就跟大人差不多了,他成天在山里打猎,一个人恨不得装得下林老二,也不怪江水秀动心。”
  ……
  不等社员们把这信息消化完,林遥又道,“就刚才,我二叔和二婶都承认了,当年我哥林志飞三岁时就是被江水秀摁进茅坑里淹死的,她是杀人凶手!”
  林遥指着江水秀。
  天地间好像没有了声音,屋里屋外所有人都处于了静止状态,连风都绕行。
  世界被按了暂停键。
  好多人都还记得那一幕,也记得那个三岁就没了生命的孩子,是那样纯真,可爱,充满童趣。
  他被从粪坑里拉起来的时候,像是被污秽玷污了的破布娃娃,是那么可怜,死都不体面。
  谁能想到,酿成惨剧的居然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亲人。
  原本议论得十分热切的社员们,这会儿都哑巴了一样,盯着跪坐在地上的江水秀,已经没有任何言语可以用来谴责她了。
  再恶毒的语言都无法她的行为与内心。
  “怎么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啊!”
  终于,有人说了一句。
  “呜呜呜!”江水秀哭起来了,“不是我,我也不愿啊,是老太婆说,林志飞是长子嫡孙,以后要供他读书,我生的儿子要排在后面啊!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不是我!”
  林遥冷笑着看向林老太。
  林老太一哆嗦,朝江水秀扑过去,拼命厮打,“贱妇,毒妇,你这个烂心肝的东西,我老林家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个恶婆娘,你害了我的金孙,你给我偿命来!”
  林平军被推搡在一旁,脑袋狠狠地磕在墙上,他跟木雕一样,明显还没有从这重大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家突然不是自己的家了,相处了十多年的亲人突然都不是他的亲人了,他成了无家可归的野种,私生子。
  一夕之间,天地变!
  “不是的,不是的!”林平军猛地抬起头,“林遥,都是你,是你,都是你,你害了我妹妹,你还诬陷我妈,林志飞不是我妈害死的,他自己寻死跑去后面的茅坑才掉下去的……”
  “是江水秀摁在里头淹死的!”李香桂披头散发跑出来,后面跟着林金茂,她边跑边道,“是江水秀,林金茂亲眼看到的,是他和我说的,他还说让我把虎子看紧点……”
  林金茂不敢置信,他指着李香桂道,“你回不回来?你要不回来,从今往后你就别想看到虎子了。”
  李香桂猛地刹住了脚步,她泪如雨下,“你已经有了儿子和女儿了,你把虎子给我,呜呜呜,你把虎子给我!”
  林金茂怒道,“你现在才想起虎子,你早干什么去了,要不是你在外面胡咧咧,这两家会成这样?”
  “成啥样?”
  林遥跨出门槛,“林金茂,你为什么要偷生产队割谷机上的电池?”
  林金茂略一怔愣,很快就恢复正常,“林丑丫,你不要到处喷粪,祸害人!你说你二婶跟我,说林平军和林平梅都是我的种,你有什么证据?”
  林遥一笑,她手指着天,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你不能走,金茂,你不能走
  ,老二和平梅都是你的种,都是你的,你不能不管他们啊!”
  如此熟悉!
  林金茂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遥。
  “怎么,想起来了?要不要我帮你们回忆一下,就在山脚下的树林子里头,你俩在那儿会面。”林遥恶劣地道。
  紧接着,又是两道声音响起:
  “啥事啊,快说啊,我一会儿不回去,她说不定就找出来了。”
  “她她她,你现在一心就只有她了,当初,你可不是这么对待我的。”
  头一道声音是林金茂的,后一道声音是江水秀的,江水秀的声音里头充满了委屈和蛊惑,足以证明他们的关系极不寻常。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怀疑林平军和林平梅不是林金茂的种了。
  人人都瞠目结舌。
  李香桂更是哀嚎一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悲戚之声,实在是令人心生不忍。
  林金茂面如死灰。
  大队长冲出来,“遥遥,你说那电池是金茂偷了,有没有证据?”
  “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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