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罗斯特叹口气，“少爷如果要离开，是万不可能去万霞山的，那里……”说到这，他停下看了一眼看似冷静的殷野，缓慢开口：“三个月前少爷突然说要去度假，我就有种预感，麒盛要变天了。”
“果然他去度假只是个障眼法。”麒盛内部纷争的关键时刻离开，顾轻要么疯了要么另有打算，帝尔顿相信没有人会觉得顾轻疯了。
殷野同样疑惑这一点，语气稍显冷淡：“自从麒盛易主，我知道您厌恶我。我和舅舅之间的恩怨……为人子有些事不得不做，如果您还在怀疑舅舅失踪是我自导自演，审判长当时就在现场，他和舅舅相识多年，不可能帮我来欺骗您，您继续隐瞒下去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都这个时候了老管家依旧戒备着他，不信任他，殷野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老先生，顾轻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帝尔顿急得不行，扫了一眼殷野，口中道：“您不信任殷野，总可以相信我吧。顾轻那个人多少年没有被人算计，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眼下我们连是谁带走他都毫无头绪。”
“议会和内阁已经可以排除嫌疑，他们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出手。”殷野心中一直有股不安，仿佛即将要失去极为重要的东西。
“少爷和顾荣……往事说来话长。”罗斯特深深叹口气，脸上皱纹随着这一口气加深许多，忧愁地起身，打开柜门，拿出一个方形的棋盒。
盒子外观简洁，泛着玉石制品独有的温润光泽，罗斯特将盒子里的棋子倒出，把盒子倒扣过来，从内凹的底座取出一枚与盒子同色系的棋子，手指拂过那枚棋子紧紧握住。
他看向屋内两人，缓缓道：“少爷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失踪或者出了意外，不需要去找他，也不用追究造成意外的原因。”
当着两张诧异的面孔，他继续说：“为防万一，少爷在庄园留下一份遗嘱。”
遗嘱，这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殷野后退一步，撑住手边的沙发，“舅舅为何会……”他还这么年轻，就算他们反目，难道顾轻认定他会要他死吗？
“为何？”帝尔顿咬牙切齿，指节捏得咔嚓作响，“身边有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虎视眈眈，我早就劝他换一个继承人，至少是个懂得感恩的，偏偏顾轻不愿意听，他这个人向来自负。”
“什么继承人？”殷野喉咙干涩，手指微微颤抖，内心疯狂叫喊：不要再问下去了，那个答案必定超过他的承受范围。
罗斯特将那枚棋子放在桌上，“麒盛的下一任掌权人，顾家家主都是他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少爷度假之前，已经决定不再返回庄园。”
“不可能！我不信！”殷野难以置信地低吼，距离他生日还有两周，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几年他费尽心思忍辱负重做得那些，算什么？
说出来之后，罗斯特像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指了指桌上的棋子，“这枚棋子是一枚追踪器，无论少爷人在哪里都能定位到。”
“您似乎并不愿意我们使用这枚追踪器？”帝尔顿将老管家眼里的忧愁尽收眼底。
“追踪器是老爷瞒着少爷植入的，少爷要是知道自己身上有个小玩意，会不太高兴。”管家说得含糊，帝尔顿却听明白了。
“这是保护他还是监视？顾老先生去世十多年了，我猜顾轻并不知道这件事，您也从未提起。”
罗斯特脸上的忧愁几乎浓郁得化不开，“老爷并非要瞒着少爷，走前是想和少爷好好谈谈的。”但两人的见面并不顺利，一听老爷的第一个要求，少爷便摔门离去，那是少爷第一次有如此鲜明的不满与愤怒。
“是因为顾荣？我听说顾老爷子对这个二儿子颇为喜爱，走前也要为他求一个安稳的未来。”忽然提起的名字将殷野的理智唤了回来。
和他父亲有什么干系？
“殷野，少爷这么多年待你如何？”罗斯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认真地问殷野。
殷野先是一愣，没料到罗斯特会在这个时候问起，随即陷入沉思，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说好对不起自己，要说不好，得看和什么人对比。
“一开始少爷要带你回来，我就知道少爷和顾荣的恩怨迟早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隔阂，对于你父亲之死，你了解多少？”
殷野下意识要问舅舅为何非要置他父亲于死地，他父亲只想当一个纯粹的音乐家，对麒盛毫无觊觎之心。
最终，在罗斯特的注视下摇摇头，“我调查到的真相有限，舅舅从来不愿意说起。”
如果顾轻愿意和他聊这件事，如果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可顾轻的傲慢轻蔑，一步一步将他的渴盼打碎，幸好迷惘之时遇到了外婆，让他从混沌中解脱出来，让他知道了真相。
“如果不是你的父亲，少爷才是成为艺术家的那个人。”
罗斯特闭了闭眼，似乎是有些难过，睁开眼时，已经恢复平静，将往事娓娓道来。
“我不知道你对少爷的杀意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外界盛传少爷与顾荣争夺麒盛，兄弟反目，互相残杀，但我可以告诉你，从一开始，你的父亲就没有麒盛的继承权，他并非老爷和夫人的孩子。”
从未听说过关于父亲身世的传言，殷野质疑道：“顾家人人盯着，我父亲不是亲生子，外面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罗斯特一定是在说谎，爷爷明明就很喜欢父亲，是他父亲为了成全兄弟情谊主动选择退出，却被顾轻追杀，迫不得已浪迹天涯，最后仍然丧命于亲弟弟之手。
“这事本就隐秘，涉及顾家直系的身世，知情的不敢乱说，不知情的也不敢随意揣测。”罗斯特将倒出的棋子一颗一颗放回盒子，“老爷和夫人生下大少爷后感情已经走到终点，好巧不巧，老爷恰好遇到曾经的初恋，顾荣便是老爷和那位初恋的孩子。而夫人在旅行时遇到一位艺术家，迅速坠入爱河，生下了少爷。当时老爷和夫人一直计划着离婚，但处于他们的位置，离婚并不容易，便一直拖着。”
隐秘的往事一朝解封，在听者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帝尔顿自小就在关系复杂的家族中生活，对此见怪不怪，不论顾轻父母是谁，都不影响他对顾轻的态度。
殷野仿佛被雷劈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好一会，才道：“所以我和舅舅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说完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摸着眼角的水痕，眼神凶狠：“我父亲没有继承权，顾——舅舅也并非亲生，他同样没有机会。可现在他还活着，我却家破人亡。”
所以兄弟反目仍旧是真的，殷野已经不知道该信什么，罗斯特接下来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
第26章
“你错了，历任家主之位能者居之。少爷自小寡言少语，对麒盛毫无兴趣，一心跟着老师在南岭湾学雕刻，而你的父亲由老爷亲自教导后认为资质驽钝，不适合参与麒盛事务，不如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也算是一种保护。”
提起往事罗斯特至今都觉得造化弄人，如果不是老爷为了避免兄弟自相残杀，过早地让三人分开，顾荣或许不会被身边人影响，从而生出野心，作出不可挽回的错事。
“这只是您的片面之言，您将舅舅视为自己的孩子，自然会为他说话。”殷野只觉得荒谬，罗斯特的话无疑打破他这么多年深信不疑的事实。
被质疑说谎，罗斯特不急不忙，一边收拾棋子，接着说：“大少爷的车祸、老爷住院，甚至……许多事都和你父亲有关。外界传是少爷逼迫病危的老爷更改遗嘱，抢了属于顾荣的麒盛，事实并非如此。”
罗斯特看了激动的殷野一眼，“如果不是少爷从南岭湾赶回来，麒盛很可能已经改名换姓。你父亲实在不聪明，和内阁合作伺机抢夺麒盛，却不知内阁广撒网，他们一直想要合作的是少爷，和议会互相利用，却引狼入室，让对方拿到家族最大的实验室。”
“口空无凭，证据呢？”殷野还是不敢相信，“爷爷本来已经痊愈，在舅舅看望之后突然变成植物人，这些难道也是谣言？”
帝尔顿从来没信过谣言，不可置否，“以顾轻的能力想要争麒盛，顾老爷子也压不住他，不可能是他害得顾老爷子。”
选择远走南岭湾，正是明示对麒盛毫无兴趣，如果说是障眼法，大把繁华的地方可选，顾轻何必去荒无人烟的孤岛。
罗斯特欲言又止。
“……是我父亲对爷爷动的手？”殷野问出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顾荣等不及了。”罗斯特点点头：“大少爷尸骨未寒，老爷住院不起，麒盛群龙无首，加上内阁怂恿，身边人撺掇。他看望老爷之后，少爷才匆匆赶回，话没说两句，老爷便为顾荣说话，少爷愤怒离去，流言也就这么传出。”
殷野闭了闭眼，“我问过舅舅许多次，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他从来都避而不谈。”
“他死于自己的野心。”罗斯特起身把棋子放回原位，“如果他没有向少爷动手，少爷很可能看在老爷临终遗言上，不计较他犯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