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姜丰蓝眼里只有那块孤零零的石碑,石碑上贴着顾荣的照片,顾轻几乎快要遗忘他的长相,此时看到温和微笑的青年竟然有几分陌生。
“荣儿,马上你就不孤单了。”姜丰蓝脸上有一份难以言喻的平静,仿佛是即将赴一场约定已久的重逢。
说完这话她缓缓起身,朝着顾轻走去,在距离顾轻半步之遥,她视线一转,看向长势汹汹的草丛,扫了一圈,“我知道你们想救顾轻,躲什么,都出来吧。”
半人高的野草倏地安静下来,晨露滋润过的草木发出清新的气息,偶尔有几声鸟鸣穿透寂静。
气氛依旧沉寂,姜丰蓝似是早有预料,从身上取出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冰凉的刀刃轻佻地贴上顾轻的颈侧。
顾轻一直在看着照片上微笑地凝望自己的顾荣,像是突然陷入沉思,对近在咫尺的危机视而不见。
“宿主!”系统暗自焦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姜丰蓝的出现打乱了既定的故事线,此时本应该是殷野和反派最后的清算时间,环环相扣的剧情连接不起来,它只得把希望寄托在无所不能的宿主身上。
“剧情偏移的事告诉主神了?”
“主神日理万机,等修正剧情之后不知何年何月。宿主你那么厉害,要是能解决姜丰蓝,修正剧情线,说不定可以在这里多活几年。”
系统谄媚地落到顾轻手边,蹭了蹭他的手,略带讨好:“这个小世界很安全,也不用出生入死,只要宿主按照要求谢幕就成了。”
顾轻微微垂眸,手指搭在扶手上,与系统心声交流:“我一直很好奇,大千世界无数,你当初是怎么找上的我?”
面对一道看似平静实则满怀探究的视线,系统心理压力相当大,顾左右而言他,“宿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将死之人,有些好奇罢了。”顾轻嗓音温和,系统被他看得更加心虚,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一睁眼就看到宿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灵魂之力强大无比,非常适合成为任务者。”
“是这样啊。”顾轻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据说没有完成任务会被送入无尽海,那是什么地方?”
他和系统最初搭档,不了解他性情,系统曾无数次用无尽海来威胁他。
一听到无尽海三个字,系统立刻从他手边跳了起来,四处转圈圈,恨不得从来没听到过这三个字。一颗光溜溜的蛋很难看出什么情绪,顾轻和它相处多年却知道这是它突然受到惊吓的反应。
“你疯了。”系统连对顾轻的畏惧都顾不得了,“一片虚无的牢笼,什么都没有,连时间都没有的地方,宿主你到底想干什么?”
它绝望地看着平静地宿主,惆怅地想自己是不是要换一个宿主了。
顾轻摇了摇头,“和我以前住的地方倒是有些像。”
在没看到顾荣的墓碑之前,所有事情都在他计划当中,哪怕发现最后盯着他的人是姜丰蓝,震惊过后适时微调了原计划。
不论这个世界出现了怎样的变化,他最终的目的依旧没有改变——获得自由。
这是他的执念,超越生死。
但来到这里,这座放逐顾荣的小岛曾无数次化为照片出现在他书房,彼时的他忙于四处铺棋,为了完成任务费尽心思,包括时刻关注这个未来主角的父亲,他名义上的敌人,世人眼中的天才艺术家。
他看着顾荣一步一步走错路,每一步都和系统口中的剧情节点靠拢,嘲弄地看着这些人煞费苦心,到最后就为了给殷野创造一个悲惨的童年,凄凉的身世完成所谓的“天命之子”标配开局。
那时他是相信系统说的这些小世界由一本书演化而来,否则无法解释不可琢磨的命运为何与剧情指引完全一致。
但无人打理的坟堆无端和这个世界的母亲重合在一起,一些遥远的记忆碎片忽然在脑海浮现。
尽管他一直说服自己,这些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不必费太多心思在他们身上。
此刻却依旧忍不住为记忆深处的鲜活片段而动容,他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冷漠残酷。
因此他改注意了,他想见见这位玩弄大千世界无数生灵命运的主神。
这位仿佛命运化身一般,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按照祂的剧本走,顾轻很是好奇,当剧本不受控制时,祂会怎么做?
系统很少听他谈起从前,忍不住问:“当时遇见宿主,我记得穿过了一片虚妄迷障,难不成宿主一直住在里面?”
“不记得了。”经历无数岁月,未绑定系统前的日子是什么样,顾轻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印象。
系统感觉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劝道:“宿主别太担心了,如果最后任务没有完成,存在我这里的那些东西足以让宿主换一种生命形式存活。”
每到小世界顾轻常会收集一些特别的东西,那些小玩意并不起眼,小到指甲盖大小的陨铁,坚硬无比的一滴水,不过巴掌大的树,任务者无法带走原世界任何东西,系统却能以收集数据的名义带走,这些年来,它的储物空间已经被零零碎碎的东西塞满了。
顾轻不可置否,像是没听明白它的暗示,抬起手指轻轻拨开了颈侧的刀刃。
“姜女士。”他看向顾荣坟前刚摆上的野花,“有一件事到如今,也不必在瞒你了。”
“顾轻,都到这个地步还想和我谈条件?”姜丰蓝晃了晃匕首,近距离盯着顾轻沉静的侧脸,“我倒是低估了你的心性,可我为什么要听,荣儿就在这里,和他有关的人都在,何必多此一举给你的人可乘之机。”
顾轻望向被染红的半边天空,淡淡地说:“难道你连自己儿子葬在何处都不关心。“
他一边说,指缝露出一枚圆润的棋子,棋子夹在扶手与指腹之间,时不时闪过红色微光。
姜丰蓝微微拧起眉,望着他的眼神变得迟疑起来,随即拔高声音,她的嗓子受过严重的伤,发出的声音嘶哑模糊。
“殷野,我知道你在附近,你父亲的仇人就在面前,你还等什么?难道要外婆亲自请你出来?”
蹲在半山腰处的殷野忍不住要起来,被蒋维奇猛地抱住,惊怒问:“你想干什么?去送死吗?”
“蒋维奇,外面的两人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亲人,于情于理,我都该出去。”来的路上殷野已经想了许多,不管里面有怎么样的误会隐情,他愿意竭尽全力,哪怕花一辈子时间来化解其中的恩怨。
在人生每个阶段他渴望着不同的东西,而此刻,他只希望仅剩的亲人能活下来。
被殷野推了一把差点跌倒的蒋维奇气的脸色铁青,“那些证据还不够让你清醒是吗,这下面埋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我要出去。”
他绕开蒋维奇,从另一边走,没走两步面前出现几道沉默的身影,为首的男人顶着怒火平稳开口:“顾先生并不希望你卷入上一辈的恩怨。”
男人是罗斯特手底下的人,专业素质一流,如果不是涉及姜丰蓝,罗斯特担心自家少爷在疯子手里吃亏,殷野觉得他永远不会知道顾轻原来随时可以离开庄园,这些人一直在暗中关注庄园举动。
每个晚上顾轻站在窗边,手持红酒,便是彼此之间的暗语。
后悔无济于事,他只怪自己还不够狠心,不该轻易答应让顾轻离开庄园,才把局面变成进退两难的地步。
“她手中有最大的筹码,一旦拒绝,结果一定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殷野视线瞥过不远处不停使眼色的帝尔顿,心想不能让对方继续在顾轻面前献殷勤。
男人抿着唇,似乎在评估形势,最终侧身站立,他身后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殷野把手伸进兜里,握住枪柄时听到对面传来姜丰蓝慌乱的尖叫。
“你在说谎,这不可能。”似乎顾轻说了一句什么,刺激到姜丰蓝的神经,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住顾轻的喉咙,“你在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殷野听到顾轻低沉的声线响起,“让他们离开这里,我告诉你地址。”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她的语速急促,忽然,她猛地扭头对准帝尔顿,眼中几乎扭曲的偏执与疯狂吓了帝尔顿一跳,“你来说,你想救顾轻是不是,他说的是真的?”
顾轻摇了摇头,“他并非我的下属,对顾荣之事完全不知情。”
姜丰蓝已经被他话的激得失去理智,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在他皮肤上划出几道血痕。
在场诸人更加紧张,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强行冷静下来等待机会。
帝尔顿早在看见他脖子上伤痕时耐心宣布告罄,他和顾轻一直很有默契,虽没有听到顾轻刚才低声说的什么,能让姜丰蓝如此失态,除了顾荣再没有其他。
立刻扬声道:“顾荣是顾老爷子亲口说不堪重用,如果不是你逼他上与大哥争,下与顾轻斗,他又怎么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