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但实际他并没听出开心的含义,反而从脚底渗上来了骨寒意。
  “诶钟哥你去哪儿!”白弘后知后觉慢半拍,但钟栩已经扭头离开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架势,看着颇有种不破不立的决然感。
  “……”白弘收回架在半空的手,调转方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信猜测,“难道是去当复仇者了?”
  钟栩没有如他所愿,他直接找上了门。
  不过不幸的是,扑了个空。
  *
  “顶楼那家吗?哦哦我知道,他基本一个月有二十多天都不回来的,上次起火之后,他就不往这儿来了。”
  小区保安大爷晃晃悠悠地用纸卷了点烟草,滴滴答答地靠着窗口抽了起来,见钟栩穿着不像一般人,长得也帅,还调侃了几句:
  “咋啦,人是你小男朋友?”
  钟栩险些被二手烟呛了:“不……他一般住哪儿?”
  “住哪儿这我怎么知道,你这问法,还以为那封信是你寄的呢。”保安大爷想了想,好像灵魂归位似的一个激灵,“对了对了你不问我差点忘了……前段时间异种的事儿闹起来的时候,有个疯婆子扯着他闹了一通,一来二去的,有个小警官就问了一嘴他从哪儿来的,他说他刚下班,好像是……是春喜路那边,嗯,应该是。”
  下班?
  钟栩眉头微蹙,谭殊不是已经离职了吗,上哪门子的班?
  “你刚刚说信?什么信?”
  “哎没什么。”大爷说,“就是上一次那小omega有追求者发了封信在我这儿,我也不是偷看啥的,就随便撇了一眼,什么‘亲爱的小书……’你这问这问那的,我还以为是你写的呢。”
  第16章 坠湖
  *
  十二月的夜晚就跟拉了电闸似的,黑得特别快,骤亮的霓虹灯很快就接二连三地开始了工作,只有一些逼仄晦暗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屋檐流成一条线的污水,从四面八方的罅隙里散发出恶臭。
  谭殊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拿着个从便利店里五块钱买的三明治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电话里的声音。
  “小书,你回家了吗?实验别做了,你这个身体状况,不要熬夜,不要饿肚子,吃饭了没?吃的什么……”
  谭殊咽下那口三明治,有些无奈:“裕哥,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
  沈裕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警惕地说:“现在开始嫌我烦了?不会是那个叫钟栩的教的吧。”
  “跟他有什么关系……”谭殊把没吃完的三明治扔进了垃圾桶,“你还是少操心我,多多管好你的公司吧。”
  “没办法,我都答应你哥了,要照顾好你的,否则回头我死了,在地底下他得拿鞋底子抽我。”沈裕说,“新义眼带着还舒服吗?平光眼镜不爱带就别带了,我专门给你找人定做了一个月的,一般人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区别。”
  “没事,我……”谭殊目光一顿,凝在了黑暗里的某个角落。
  ——那是一双眼睛。
  豆大的眼珠在恶臭熏天的垃圾堆里散着异样的精光,从谭殊的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到那双牢牢扒在废弃的油桶旁的手有多瘦。
  瘦到只剩下一层骨头外面包着薄薄的皮,骨瘦嶙峋到让人怀疑用刀划开这道皮肤后,下面会不会只剩一架空荡荡的白骨。
  “祂”盯着谭殊,已经到了一种执着、贪恋的地步,尖锐的指甲抠动铁皮桶发出的“嘎吱”声顺着空气不断往脑子里钻。
  谭殊在刹那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可这种感觉像指尖里流淌下去的水,还没来得及捕捉,就飞速溜走了。
  “祂”跑了。
  头也不回地,跑了。
  “谭殊?谭殊?”
  电话里不断重复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大,谭殊却仍旧跟愣住了一般,呆在了原地无法动弹,所有的汽车轰鸣声跟交谈还有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就跟倾泻而出的洪流一般疯狂往他脑子里钻,震得他头皮发麻。
  “……哦,我没……”谭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但话只说了一半,湿润坚硬的墙壁上飞速闪过一丝残影,瞬间将omega手里的手机打得粉碎。
  而谭殊本人也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力狠狠击中了肩膀,他像是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情节的发展,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跟防御的意识,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
  “…………!!”
  这一切发生得有点太快、太猝不及防了,以至于所有人都没能抓住他。
  只留一侧残影,摔落的方向是一片观赏湖,冬日的湖水很凉,甚至已经结了点细微的冰霜,路边行驶的车辆跟路人像在某一刻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瞳孔里清晰倒映着这一切。
  ……
  “有……有异种!!”
  来不及救人了,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原本的平静。
  “啊啊啊啊……!!”
  从阴影处渗出的大团大团的影子就跟疯了一样穿插在混乱的人群里张牙舞爪,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注意到的角落,席卷而来——
  漆黑细长的影子卷起腿脚稍慢的几个孩子,在母亲的尖叫声里就要活生生地从半空坠落——
  “嘭……!!”
  一道刺眼的光影犹如一柄利刃迅疾地破开了空气,雷鸣般的轰鸣声炸响,昏暗的狭角有一瞬间骤然亮如白昼,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那道影子似有所感,先一步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扭身一转,孩子骤然落空。
  好在不少热心群众早就扯了块布七手八脚地想来接,就是事变太过突然,布还没扯开,孩子就摔了下来,一连砸到了好几个人。
  好在有人肉垫子,孩子没受多少伤,就是接的人倒霉了,噼里啪啦倒了一大堆。
  几道黑影没能得逞,“唰唰”又窜进了水里——
  “……”
  钟栩单手撑过栏杆,毫不犹豫地割破了手掌,速度太快,还有几滴鲜红的血撒在了围栏上。
  接着,他就在众人齐刷刷的视线下,不带丝毫犹豫地一跃而下——
  *
  寒风刺骨,低至零下的湖水温度比这几道影子更加恐怖。渗人的冰冷像疯了一样浸透衣衫,顺着能够钻进的毛孔争夺着空间,不断摄取着人的温度。
  钟栩应该把伤口割的还不浅,在入水的一瞬间,已经凝结成实质的影子疯狂在水底挣扎着尖叫,那样几乎能穿透耳膜的奇异叫喊不得不让众人痛苦捂住了耳朵。
  那种浓郁又散发着异常的血香在某种生物眼前有着出奇制胜的致命的效果。
  湖面很快扬起波澜,大片大片泥沙像洪水泄洪了般被翻搅上涌——
  “咔……!”
  水面陡然被破开一个接近十米的高度,裹挟着泥沙与遮天蔽日的阴影冲天而起,冰寒的湖水霹雳吧啦溅了桥边的人一身。
  一时间跑得跑,叫的叫,人群近乎乱做了一团。
  “啊…………!!”
  惊惧的惨叫跟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层层长夜,惊起飞鸟。
  只见那因为钟栩的血香而飞起数十米的影子像泡了水发胀的巨人观一样,铺天盖地地遮挡住了大片的光影,宛若一头长着血盆大口的恶兽,凶狠地露出了尖利腥臭的獠牙——
  影子为了维持那并不完全的庞大身躯,有几根触手沉沉压在了路边的路灯上,噼里啪啦的电光跟水一接触,那几个可怜的路灯就此报废,成了一团被压垮的破铜烂铁。
  偏偏已经成这样了,那团影子还在一边从嘶哑的喉咙里不断挤出“孩子”、“我的……”几个词句,一边以一种快到根本不正常的速度飞速朝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孩裹挟而去……
  整个景象宛若被撕破的画卷,猝然变成了末日景象。
  “刺啦——”
  几辆黑色吉普猛打方向盘,打着旋急刹在路旁,轮胎跟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架枪!救人!”怒吼声陡然传来。
  很快,几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特种兵纷纷扛着枪下了车,“砰砰砰”几梭子子弹下去,影子却仍旧仍旧毫发无损。
  ——而仅剩的几名异能者的异能也对这块影子根本不起作用。
  ……带头的那人一咬牙,实在没办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地朝着桥下大喊一句:“钟栩!!”
  话音一落,白沫飞溅的澄澈湖面骤然乍亮!
  紫红色的斑驳花纹穿插在光线里,一只、两只地攀附在了影子上——
  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那样诡异的蝴蝶花纹几乎是纹在了影子的深处,从远处一看,这道原本漆黑到有些邪恶的影子就像跳进了大染缸一般,完完全全被紫红色给彻底包裹、吞噬——
  这些花色斑纹就像烧红的烙铁,与水面跟影子接触的瞬间顿时爆发出一阵刺鼻的白烟,空气中传来嘶哑残破的嗓子里挤出疯狂的惨叫,响彻桥岸——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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