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深知这道理,从不多追问。更何况钟栩气性归气性,却知轻重,如果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不会瞒着。
接着江馁就把自己知道的,断断续续的跟段裴景说了。
因此他猜了个大概:“你是说钟栩的朋友的……朋友,可能是策划一切的幕后主使,你怕钟栩误会他?”
江馁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又反驳:“他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个先不说,你说的那个‘朋友的朋友’,是不是就是那个002?”
“极有可能。”
段裴景:“为什么?”
“因为十位数内的,都被我打过,唯独他。”江馁说。
段裴景:“不不不……我是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是幕后主使?”
“……”江馁说,“因为当初我脱困得太顺利,现在回过神,又觉得事有蹊跷。”
段裴景都笑了:“感情布锐斯那外国佬是被你这朋友的朋友给活生生坑死的啊。”
笑完了又觉得有些发愁:“你说他俩关系那么好的话,你这朋友不会临阵倒戈,转投敌营吧。”
小两口惆怅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叹了声气,上了车。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钟栩“啪”一下把通话挂了,不懈努力地拨下一个。
直到手机页面出现一排红色未接通,他把车踩停,泄愤般的重重地锤了一下方向盘。
直到刺耳的喇叭声长鸣,手机页面跳出一个来电显示,正是谭殊。
钟栩方才胸前那团火烧得厉害,现下忽然有人从他烧得猩红的心口浇了盆水下来。
如果说来电时还水火交加,心神不宁,那把电话接通后,这团火才算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给灭了。
钟栩确认再三后,接起。
“钟栩。”谭殊语气平静得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钟栩瞳孔微微紧缩,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今晚?”
“嗯,我有点馋了。”谭殊轻声说,“叫你一起吃夜宵。”
“好。”钟栩嘴比心快,“我来接你。”
电话挂断后,谭殊翻出之前那条陌生短信,删掉。
他没回家,就靠在车里,睡着了。
钟栩的心情都因谭殊这通电话而变得舒畅起来,一路瞧谁都顺眼,还破格给段裴景打了个电话,珍重地跟段裴景和江馁道了个歉。
不过被段裴景笑骂了两句,这件矛盾的心事同时在两方人中解开了结。
他已经在想,谭殊会怎么跟他解释?责备他爱多想?或者像其他情侣一样,生点闷气。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钟栩想买点儿东西给谭殊赔罪,买贵了太刻意,买便宜了又敷衍,挑来挑去,从蛋糕店提了个红彤彤的草莓蛋糕出门。
他似乎执着地认定了谭殊一定是与他互敞心扉的,纵使心如擂鼓,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也强迫自己不往坏的那面去多想。
没走两步,肩膀却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那人回过头,眉眼不像本土人,有些中欧混血的意思,冲着钟栩道了个歉后,匆匆离去。
钟栩本不在意,可或许因为现在情况特殊,风声鹤唳,这人的脸在他眼里过了一遍,忽然让钟栩觉得莫名眼熟。
“站住。”
他立马叫住他。
那人有些愣,说:“还有事吗?”
钟栩扫过他的脸,硬是没想起点什么。人来人往的街道,更不好久久抓着人不放。
他只得说:“抱歉。”
于是那人摸不着头脑般地挠挠头,走了。
……
……
等钟栩见到谭殊时,只从他眉眼中窥见了平常完全不同的细微情绪,转眼一见,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谭殊。”钟栩说。
“给我的?”谭殊把视线移到钟栩手里的蛋糕上,打笑道,“应该不是我自作多情吧?”
“不是。”钟栩说,“是给你的。”
“……”谭殊笑道,“那就吃这个吧,不去餐厅了。”
于是两人就着冬末的风,坐在公园的四角房檐亭子里,临湖拆开了那个小蛋糕。
“你有什么打算?”
谭殊挑了一块奶油,放在嘴里抿化了,说:“什么?”
“你的伤。”钟栩没吃,只是自顾自地拿着叉子去戳盘子里那颗硕大鲜红的草莓,“我给你请了个心理医生,国外的教授,有时间去看看吧。”
“我自己也算个医生。”谭殊满不在乎,“虽然专业不太对等,但都是吃公家饭的,多少懂得一些。”
钟栩淡淡地说:“那怎么不见你上点心?”
“上心了啊。”谭殊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说,“就那一次,我发誓。”
他的敷衍叫钟栩心火中烧,又无可奈何。
“谭殊。”钟栩放下叉子,“我们现在算什么?”
“算炮友。”谭殊往后靠,“够不够?”
空气因他这句话有一瞬间的凝滞。
如果不是河边的芦苇荡还在飘拂,钟栩更像是个已经石化了的雕塑。
“谭殊。”钟栩说,“你真不是个东西。”
第44章 欣赏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个毛头小子谈恋爱?”谭殊笑道,
“外面死的人一大堆,甚至我坐在这儿,很可能下一秒就被哪个袭击的异种给捅个对穿。你一个备选的监察官,成天想些情情爱爱的,不值当。”
钟栩仿佛被人兜头往下泼了盆冷水,心口的火灭了,彻彻底底透心凉。
“你耍我?”钟栩语气发寒。
“怎么能是耍你,当炮友就当炮友,是你非要谈情说爱,把这件事儿复杂化了。”谭殊说,“当然如果你想断了,我没意见。”
“你根本就……”
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
钟栩气得厉害,灵魂仿佛被割裂了,又藕断丝连地牵着,将断不断地来回拉扯,浑身发冷。
谭殊变得太快了,叫人瞠目结舌。
从大加称赞到一笔一笔翻旧账,仿佛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笑话。
像个浓墨重彩的小丑一般,从台前演到台后,最后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不明白你。”钟栩说。
“你不明白就对了。”谭殊站起身,神情有点无奈,又像长辈对晚辈的纵容,让钟栩非常不舒服。
谭殊说完后,伸手,摸到右眼,在钟栩逐渐紧缩的瞳孔里,手指往下探,一颗做得栩栩如生的义眼回到了他的手心。
钟栩下意识把视线从义眼移至他的眼眶。
“好看吗?”
他这么问。
……绝称不上好看。
没了固体物支撑的眼皮像苍老了十几岁,干瘪褶皱的眼皮耷拉着,眼眶则是个黑漆漆的空洞,与谭殊那张昳丽的脸相当不符,甚至突兀。
像只主动撕开人面的画皮,表象下,是诡谲与美带来的强大的视觉冲击力。
他有些被谭殊的动作惊得皱了皱眉,也许是因为事出突然。
主动撕开的一角,如果不是为了敞开心扉,后者必与其相反。
谭殊这只眼,是在那一晚时,钟栩都不曾见过的光景。
他也并不觉得,这是前者。
“人就是这样的。”谭殊似有所闻,“表象的美可以通过伪装,伪装到一定程度,其他人就不能接受皮下被隐藏的真正的样子了。”
钟栩:“你担心这个?”
谭殊垂眼笑了笑,背过身把义眼装回去,再一转身,容颜又变得完美无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还小。”谭殊摇首,“等你多谈几个,你就明白了。”
他眨了眨眼,似风沙迷了眼:“说点正事,你们那个案件,查的怎么样了?”
钟栩忽然有些庆幸他主动换了个话题,总好过早早分别。
更何况这样分别,再见面又不知道是今夕何夕了。
但聊起这个,钟栩也不知怎么接,他总不能说“我怀疑过你”吧。
钟栩沉寂片刻,将进程掐头去尾地简单说了一遍。
他没指望谭殊会愿意与他分析,只当这是对方推脱、转移话题的托词,却不料谭殊反问他:“你是说那个人曾经投资过研究院?”
“嗯。”钟栩说,“但是目前没有查出,他与异能研究有什么关联。”
“他本人呢?不是查了宗教吗?就没想过他可能是个信徒,或者邪教徒之类的?”
“但是‘002’厌恶审判。”钟栩说。
“你怎么知道他厌恶审判。”谭殊古怪道,“仅凭几句没有依据的猜测,你就排除这个可能性了?”
“我没有排除。”钟栩说,“各司其职,宗教方面,有人比我更懂。”
谭殊说:“他们对你来说算什么,公务?还是一群需要帮助的陌生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钟栩有些奇怪,“我在尽力做我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