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道了谢后,抿了口茶,道,“沈家毕竟是和医药专业打交道的,像研究所一类的地方,谭殊见过,我肯定也是见过的。”
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必要继续追问了。
江馁曾经是实验体,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但沈崇为什么会知道?
他又在这其中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
“我就是喜欢投点小钱,消遣消遣,你们非要阴谋论,说实在的,我没办法。”
“能把自己儿子扔了,还特么说我们阴谋论,我他妈真……”白弘隔着玻璃墙,十分想抽他,但被钟栩制止了。
“钟家的孩子呢?我说话他应该能听见吧。”沈崇说,“劳烦问一下,我家孩子现在在哪个医院?”
“……”钟栩冷冷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无可奉告。”
“你们真的没必要这么防着我,当时我已经是无计可施,没有办法了。”沈崇说,“我举个例子吧,这位小朋友——”
他指的江馁,段裴景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有意无意地往江馁身前挡了挡,盯着沈崇,非常不善。
“你为什么进入了实验室?因为你的天赋太强,你的父母保不住你。”沈崇说,“可能你们会说沈谌,这孩子其实很叛逆,但我不得不留,他们的母亲承受能力有限,我综合考虑下,才只能这么做。”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段裴景森然地打断他,“直说重点,沈谌在哪儿?”
沈崇回了他一个微笑,让人看着冒火。
下一秒,门被敲响,白弘脸色难看地探出半边身子,说:“段哥,出来一下。”
段裴景直觉沈崇有猫腻,却也只能跟着出门。
“沈裕来了。”
段裴景瞪着钟栩:“你他妈没抓他啊?”
“根本没有正当理由,沈裕坚称自己是被异能影响了,事实也是如此,检查也没有问题,我们要抓的是沈谌。”钟栩也有些烦。
“那这孙子来这儿干嘛?自首?”
“他要赎人。”钟栩脸色极差,“我们抓沈崇本就没有正当理由,时间一到,只能放人。”
段裴景:“……”
这下线索全断了。
如果让沈裕把人接走,沈家将瞬间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要想再穿透,就没那么容易了。
江馁忽然说:“其实只要等着就行了吧。”
这话一出,几人的视线都投过来了。
白弘率先说:“这话什么意思?小江哥?”
“他下一个目标是钟栩,沈谌既然这么迫不及待,就肯定会动手。”江馁说,“而且我觉得他能为了自己的弟弟放弃沈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谭殊落难。如果我们制造一个谭殊已死的假象呢?”
“……”
“……”
“……好像行得通。”段裴景喃喃道。
几人不约而同,毕竟已经没有下策了。
也幸亏沈谌气盛,非要跟钟栩较劲,否则还真耗不起。
“你得注意着点儿啊,实在不行请几个保镖,别被干掉了。”段裴景叮嘱。
“……放心,我好歹也是个s级。”钟栩无奈道。
于是几人坦然把沈崇送出去了,心平气和得让沈崇都感到奇怪,狐疑地回了几次头。
谭殊的状态一直不怎么好,由于些误会,医生不愿让他们独处时间太长,因此他很少像这样,守在床边,看着他入眠。
长久的看着,谭殊本不想闭眼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也就是这样,钟栩发现他睡得其实并不安稳。
谭殊陷在白色的被褥里,眉头蹙紧,脸色发白,连额头都涌起细密的汗珠。
钟栩见他嗫嚅着什么,手指还在不断的无意识地抓扯着身后的床单,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正欲把人叫醒,就听谭殊胡乱说着梦话,什么“别救我”、“求你”、“离开这里”一类的。
说着说着又话意急转,变成了“去死”。
他声音越说越小,基本听不见什么,但单看嘴型而言,他后期几乎一直在重复着“死”这个字。
本以为是诅咒,怀揣着怨恨与不满,但当钟栩真正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时,心近乎凉了一半。
谭殊说:
——我去死。
第57章 我们慢慢来
“……”
钟栩的手被抓住了,他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松手。
钟栩几次抬手,最终还是拍了拍谭殊的手,示意他松开。
动作轻柔,却不容忽视。
谭殊醒了。
他眼底的惊慌和迷茫还没来得及散去,就与钟栩对视了个正着,所有的狼狈被对方尽收眼底。
谭殊转了转视角,钟栩的模样逐渐从他眼前凝聚。
他下意识去摸眼睛,摸到自己的义眼还好好戴着后,心里松了大半的气。
“你……你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谭殊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
“我一直在。”钟栩说。
“哦,哦。”谭殊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近乎有些胡乱道,“你吃饭了没?”
“……”钟栩静静看着他,耐心说,“我不饿。”
“……你工作忙完了?”
“真贴心。”钟栩说,“问点重点吧。”
谭殊捏紧了被褥边缘,来回掐着什么,做点无意识的动作缓解自己的焦虑,眼神也没直视钟栩。
这一刻钟栩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害怕,而是懊悔。
懊悔自己轻易在钟栩眼前睡着了,一次又一次地暴露出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绝对……
“方旭南是我的同辈,也是我的学生。”
谭殊的声音,惊回了钟栩的意识。
他慢半拍地“嗯?”了一声,看着谭殊。
“他的学术造诣比我低太多,就连论文都要拿给我过目,我能帮则帮,就拉了一把。但这之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
谭殊低声说,“直到我自己带学生的那一年,他忽然联系我,说他现在没有什么建树,说很羡慕我,能不能以初学者的身份跟着我学习,然后……”
钟栩说:“然后他抢了属于你的东西?”
“……”谭殊深吸一口气,“钟栩,我这种人和你是不一样的,一个人在污泥里生长,又在污泥里成长,即便伪装的再好,那也不是人了。”
不止研发稿。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来不是隐瞒与欺骗,而是不断的猜忌与岌岌可危的信任。
不是谭殊猜忌他,是钟栩一直在猜忌谭殊。
从未信任过彼此的,不是谭殊,而是他。
钟栩忽然有那么一刻明白了,瞿玉青没说出口的段过往,或许是谭殊不愿揭开的伤疤。
他叫停:“谭殊,我……”
“他要强迫我。”
短短五个字,近乎让钟栩的血冻结了。
“他拿着我的研发稿,来强迫我。”谭殊淡淡地说,语气像在说着另一段与他毫不相关的,属于陌生人的故事,冷静得可怕。
“我当时的腺体受过伤,切除了一半,但另一半还留着,所以很难抵抗alpha强压的信息素。”
钟栩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谭……”
“钟栩,alpha和omega是不同的,只要没有异能,亦或者有,想要自保也太难了。”谭殊觉得自己可能是躺久了,连声音都是僵硬平直的,
“你不是一直问我,我为什么要护着沈谌吗?他在我眼里,其实就是个傻子,单从他的个人魅力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我崇拜的,只是我欠他一条命。”
钟栩轻声说:“因为他放弃一切来找你了吗?”
“那是他自己傻,我还小,懂什么?”谭殊笑了,类似于一种苦笑,“我五岁那年,被检测出s级信息素基因,实验室的人找上门,是他替我去的。”
……
他说着说着,天花板的花纹在眼底逐渐模糊,在某一瞬间,某些看不见、抓不到的过往悄无声息的在角落里逝去了。
“……哥哥,我害怕。”昏暗的地下室里,弱小的幼年omega蜷缩着蹲下,闷闷地说,“我不想去检测,不想去实验室。”
这个地下室其实很小,但是常年废弃,无人光顾。
于是兄弟俩就小心翼翼地把这里装潢成了人模人样的小秘密基地。
除了没电,五脏俱全。
“怕什么,那猪头舍不得。”沈谌吓唬他,“他等着把你送给别人做小老婆呢。”
幼小的沈殊把手里的东西抱的更紧了,沈谌闲不住,就去翻他手里的:“藏什么藏,给哥看看。”
沈殊用力摇头,抱得死死的,但他哪儿抢得过一个比他大的alpha,没挣扎多久,就被迫撒手了。
于是沈谌得逞了。
他还得意地挑挑眉,把嘴里啃没的糖果棒“呸——”一下吐掉,低头一看,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