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罗贵瞧见瘫痪的姐姐,没有半分心虚,“姐姐,当初你与大外甥高攀赵家,就开始以权势逼迫我替你做那些脏事,你难道都忘了吗?”
  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为了活命,什么话都敢说。
  罗氏差点被他气晕过去,含糊不清地骂,“胡、胡说……八道!”
  早知这个弟弟不成气候,当初就不该与他共事!
  见姐姐瞪着三角眼,目眦欲裂,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样子,罗贵吓得不轻,连忙又从怀里掏出一叠账册,“这上面记录了我姐姐收过的每一笔钱,有的是受贿而来,有的是放贷而来,还有些是上门催债抢来的……反正每一笔账目皆可查证!”
  “还有还有,这些借据落款全是姐姐的私印,钱也全都落入了她的口袋,这一切与我无关,还望青天大老爷明鉴!还草民一个清白!”
  罗贵急于撇清关系,把姐姐出卖得很彻底。
  这下人证物证俱全。
  “你……你……”
  罗氏躺在担架上有口难言,不出意外,又气吐血了。
  围观百姓唏嘘不已。
  罗贵提供的物证被送到案前,赵清仪顺势将自己偶然得到的私账,以及放贷的字据抄本一并呈上。
  “臣妇今日上堂,一为指证婆母罗氏,联手其弟罗贵私放印子钱,戕害平民、扰乱国法之罪,二为揭露丈夫李彻包庇亲属,知法犯法,有负皇恩之实,三……”
  她字字铿锵,掷地有声,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脸色骤变的李彻,“……三为状告李彻骗婚,诈欺取财!”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不止堂外喧嚣,就连上头的主审官都惊了。
  “你住口!”
  始终保持缄默,连生母吐血都未置一词的李彻忽然尖叫起来,“清仪,你我之间的家事,何必闹上公堂?”
  前面两桩罪证据确凿,辩无可辩,他之所以能装出一副老神在在,镇定自若的模样,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罗氏醒来后会将所有罪责揽在她自己身上,把他从中摘出去。
  回头他顶多落个不察之罪,罚俸了事,可这第三件事却实实在在牵扯到他,李彻怎能不紧张不害怕?
  “这不是家事!”
  赵清仪疾言厉色,“你我于定西七年二月议亲,同年四月成婚,你却在议婚时与我堂妹赵漫仪珠胎暗结,一面又骗我与你成婚,之后你将她养在岭南,并育有一个四岁的奸生子,回京之后,还企图将此子过继于我,混淆血脉!”
  “不仅如此,你我成婚这些年,你与罗氏联手在我每日吃食中下毒,只等我一命呜呼之时,便可名正言顺夺我嫁妆,供你李家还有那个外室奸生子享乐!你这不是骗婚诈财,又是什么?!”
  赵清仪字字珠玑,如当头棒喝,打得李彻晕头转向,脑中一片空白。
  他原以为赵清仪要把李骄推出来,万万没想到,赵清仪居然捅出他和赵漫仪有奸生子一事!
  甚至连下毒都知道!
  世人皆以为李彻与赵漫仪是在去岁勾搭成奸,最后只当是一桩风流债罢了。
  如今方知,他们竟早在四年前就在一起,还生了一个儿子,这下性质完全不同了。
  大家不是傻子,脑子一转便明白其中关窍,李彻无非是嫌赵漫仪出身低,与对方情好之余,还贪图赵清仪几十万两陪嫁,因此哄骗赵清仪这个高门贵女下嫁。
  “你当初若心仪我堂妹,大可与之议亲,何故与她珠胎暗结之后,又假作家室清白与我成婚?难道不是图我赵家助力,不是图我的嫁妆?”
  “血口喷人!”
  李彻装不下去了,指着赵清仪的鼻子,“凡事要讲证据,骏哥儿只是抱养来的,根本不是我儿子!”
  对,只要不认骏哥儿,那就不存在骗婚,诈财害命更不成立!
  “我只说你与赵漫仪有一个奸生子,可没说这孩子就是骏哥儿。”面对他的咆哮,赵清仪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李彻也反应过来,他这是自乱阵脚了。
  声音略缓和些,“清仪,我知你对这桩婚事多有不满,认为我出身寒门,与你不配,可你我的婚事是两家祖辈定下的,我当初也不过是履行婚约,从未想过欺瞒你……”
  三言两语,就说成赵清仪自恃身份,看不起他,这才给他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对此赵清仪早有应对,“你我是有婚约,但你敢说你在成婚前没有孩子吗?你我成婚至今勉强四载,即便此后你纳妾生子,年岁都不该超过四岁,敢问骏哥儿又是从哪儿来的?”
  说罢,赵清仪将一本黄册狠狠摔在李彻脚边,“你说骏哥儿是抱养来的,不是你亲生儿子,那在骏哥儿出生后,你为何让岭南当地官吏篡改黄册?你敢说你不是心虚?”
  她怎会对这件事了如指掌?
  李彻神色惊骇。
  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
  “赵清仪,你失心疯了不成?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污蔑朝廷命官!”李彻作势要冲过去堵住她的嘴。
  忽有两个禁军出面扣住他肩头,将他用力摁在地上,他还在狡辩,“大人,实不相瞒,这赵氏与我母亲不合,又因下官纳妾,嫉妒怀恨在心,她此番行径就是想污蔑我李家众人清誉!其言不可轻信!”
  “你是朝廷命官,她却是陛下亲封的宸华县主!”
  楚元河挑帘行至人前,斜睨李彻一眼,“况且是否可信,不是看谁有官身,而是看谁有证据。”
  赵清仪果然又取出一份供词,“李彻你不必狡辩,当初接生的稳婆,以及办事的小吏全部招供,证实骏哥儿就是赵漫仪在岭南所生,事后也是你,将孩子记在李家旁支名下,隐瞒骏哥儿奸生子的身份,让其正常入籍,你还说这孩子不是你的?”
  大梁律法是不接纳奸生子存在的,而李彻当初又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盼孩子来日登科入仕,不想留下污点,遂费劲心思做下这一切,如今全被赵清仪揭于人前。
  李彻嘴唇抖个不停,硬着头皮,“不、骏哥儿是赵漫仪生的,但他绝对不是我的孩子!”
  赵清仪嗤笑,“孩子不是你的,你辛辛苦苦做这一切又为了什么?”
  是啊,为了什么?
  李彻身形一晃,抖如筛糠。
  当初,他的确以为骏哥儿就是他与赵漫仪的孩子,可时至今日,赵漫仪有过红杏出墙的前科,他已经不能确定,骏哥儿是否是他的血脉。
  “反正……反正骏哥儿不是我儿子!”李彻继续嘴硬。
  此前他为赵漫仪背叛他而痛苦,现在却无比期望赵漫仪一直在骗他,这样只需滴血验亲,证明骏哥儿和他没关系,那赵清仪指控他的桩桩件件,就能全部推翻。
  衙役将黄册与供词一并呈上,大理寺卿仔细查阅,再将赵清仪成婚的时间,以及骏哥儿的出生年月相对应,经过推算,怀上骏哥儿的时间的确在李彻与赵清仪大婚之前。
  眼下所有矛头指向了骏哥儿。
  李彻慌乱不已,骏哥儿……骏哥儿去了哪里?哦对,被他赶走了。
  肯定找不到了,只要找不到,就无法定罪……
  李彻还在心里拼命的安慰自己,然而他最不想见到的人,还是被人带上了公堂。
  “爹、爹爹……”
  骏哥儿被管事妈妈带进来,紧张地攥着衣角,满脸局促。
  李彻瞬间面如死灰,指着骏哥儿,手指颤抖,“你……谁让你来的?”
  骏哥儿被他狰狞的嘴脸吓坏了,忙瑟缩在赵清仪身后。
  家中几番变故,让小小的骏哥儿深刻明白,亲娘误他人生,亲爹又厌他至极,往后的日子只能靠嫡母,靠名义上的母亲。
  既然母亲需要,他就会站出来。
  母亲说过,她只喜欢诚实的孩子,他现在出来作证了,回头母亲就会对他好的吧?
  赵清仪等着一日等了太久,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要在天下百姓面前揭露这一切,让李彻也尝尝被儿子被刺的滋味。
  “骏哥儿,你自己说,过去四年你在岭南,都和谁在一起?”
  骏哥儿还小,没有赵漫仪教他继续撒谎,也没有李彻这个亲爹捂嘴,面对赵清仪的发问,他老实巴交点头,“是……是和娘,还有爹……”
  “谁是你娘,谁又是你爹?”
  “我娘是、是母亲的三妹妹,我爹……”
  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尤其李彻,几乎恨不得用眼刀撕碎了他。
  骏哥儿哆哆嗦嗦伸出食指,“我爹是……是他!”
  公堂上下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其实骏哥儿刚出来的时候,大家心里便有数了,因为骏哥儿的五官相貌与李彻太过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就李彻疑神疑鬼,怀疑亲儿子的血脉。
  李彻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指着赵清仪与骏哥儿,目眦欲裂,“胡说!你胡说!我根本就不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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