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走之后,双亲被阴谋纠缠致死,母亲当时心该有多痛,给他发了最后一句传音。
可能他们到死都不知道。
他们的儿子,还活着。
得知妹妹幸存于世,他才重新燃起希望。
用数年筹谋,暗中联络当年家族中幸存之人,回到灵都后,以雷霆手腕,建立珍宝楼,运筹帷幄,用尽全力经营,为探得消息与各个世家虚与委蛇,方有了今日开遍九州的珍宝楼。
他刚见到温明昭的时候,小丫头看起来一脸天真,实则一直在不作声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对他有所防备,想是不太出门,所以像小兽一样,会时时对他人保持些警惕。
他当时见她当着他的面对他笑容满面,在他不注意时,偷偷联系如姨告知情况,觉得又好笑,又有些心疼。
本来那个年级的世家小姑娘,应该是最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级,但从小囿于云水涧这方小天地,不与外人接触,让小姑娘有些防备又有些敏感。看她那个样子,他的内疚又一点点地溢出来,他时时想,若当时他没有一意孤行去闯秘境,是不是能改变妹妹的命运。
她本该是灵都最耀眼的姑娘,天赋异禀,生了双灵脉,修炼一途与她而言,应如囊中取物,她本不必被藏在云水涧隐世而居,父母也不会因一场巨大的阴谋而丧命,他们一家四口本该共享天伦,可这一切,也只能存在于他一次又一次的幻想中了。
他作为家中的男子,不想让妹妹背负血海深仇,只能把压力抗在自己身上。
如姨和他,包括父母留下的神魂意志,都从未告诉过温明昭关于那场阴谋,关于以前家中的人和事。
在温明昭这里,让那些事就随着岁月流逝而去吧,那些痛苦的、压抑的至暗时刻,就让他来背负。
是以,他对妹妹的亏欠最终都化在满心的宠爱中了,但凡温明昭要的东西,他不惜代价也要为她寻来,她年岁渐长,想要感受云水涧外自由的风,哪怕他再忙,都尽力抽出时间来陪她,外界的事情,有些是如姨教导她的,更多是他带着她一路经历,一路感悟。
更遑论,小姑娘嘴甜,本就会哄人,她每次说要外出,他就更无法招架了。
细想来,这么多年,唯有她要破除结界的灵宝,没有如她的愿,晾了她两天,但还是没熬过自己心里那关,很快就妥协。
萧然叹了口气,谁让她是自家妹妹呢,只能宠着了。
*
这两日,在许州等消息,闲来无事,温明昭又恢复了天天去街上溜达的状态,东家店进去,西家店出来,每一次手里都拎着五花八门的东西,任衍之几人见她这架势,已经麻木,见怪不怪。
就这样过去了三天,城主府来传信,说灵都有世家人来押解林焕去往灵都?
消息传来时,四人正在雅间用饭,听侍从讲完,四人难掩震惊之色,林焕居然还有灵都的靠山。
任禹之很快恢复神色,清润开口,“不知是哪个世家?”
侍从答道,“属下不知,只知是灵都的贵人,听城主语气,可能是顶级世家的人。”
话已送到,侍从不再多留,行礼离开。
四人都觉蹊跷,商议后,决定由任禹之、任衍之和温明昭去城主府拜访,询问情况,许清月仍旧留在客栈修养。
消息是晚间得知的,只能第二天再行拜访。
次日一早,三人一同去往城主府,城主像是料到他们要来,他们刚行至门口,就有人接引他们进去,城主已在正厅等待,几日不见,城主的面容看起来很是疲惫,想来最近为了审案也没有好好休息,客座旁的小几上已放了泡好了茶水。
城主抬手示意三人入座,还不等他们开口,城主率先开口,“我知诸位今日必定来访,事先准备了茶水,三位定是为林焕之事而来吧?”
任禹之拱手,礼数周全,“确实如此,请城主告知,是哪个世家要提林焕去灵都,可否引我们见见?”
城主摆摆手,语气无奈,“晚了,昨晚,他们已连夜出发,现在林焕人已不在城主府了。”
三人更惊诧,任禹之接着追问,“那不知是哪个世家,还请城主告知,此案牵连甚广,也好让我传信家族,帮我留意这个世家。”
城主沉吟片刻,最终道,“灵都吴家。”
任家两个兄弟对视一眼,属实未曾想到,四大世家中的吴家,居然和林焕有交情,林焕一出事,那边就来人,那么,不是交情匪浅,就是林焕手里握着吴家的把柄,吴家怕林焕泄露此事,连夜来提林焕去灵都,要把林焕的命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灵都四大家族,吴家位数第三,现如今,家族庞大,人才辈出,乃钟鸣鼎食之家,很多灵族散修都想拜入吴家门下,吴家可谓炙手可热,不知这吴家和许家这样一个迁出灵都的世家有何联系,任家从未听说两家交往过密,可见其中有不少内情。
得知了结果,三人也不便久留,准备回到客栈再做打算。
刚走出城主府,就接到了传音镜的消息,是萧然传来的,他只传了一句话。
古籍有云,灵族初启灵脉之时,若以妖血注入其身,一月有余,可蕴养出妖丹。
第20章
三人缄默,气氛凝滞,有些世家追求至高修为,不把人命当回事,更不在意妖的生死,只是寻得古籍上的只言片语,就敢拿灵族和妖族的孩子来尝试这样的阴邪法子,实是让人不忿。
温明昭表现的尤为明显,听到萧然的传音,眼里似乎都窜起了小簇的火苗,她自小由如姨抚养长大,觉得妖族与灵族仅是种族区别,别的并无差异,她实是不明白为何世人对妖族如此苛刻。
得知这个消息,她心绪不佳,脚步不停,最后撇下二人,直向城边而去。
兄弟俩回到客栈,两人一同去看过许清月,任衍之就去了雅间,他叫了餐食,是温明昭喜欢吃的。
他在雅间等。
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无知觉地,第一时间看向了她,并捕捉到温明昭的情绪,她那一瞬间的心绪起伏,让他回忆起那天在冰面上痛哭的少女,她由幻妖抚养长大,与妖族的感情非比寻常,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所以他盘算着,至少要有所表示,是以安排了这一桌子饭菜,以示自己的安慰之意。
他想,在去灵都解除婚约之前,需要和她和平相处,所以就算作为一个普通朋友,也该如此。
夜色渐浓。
哪成想,等了一天,温明昭都没有回客栈。
他瞳色微深,心中抑不住有些燥,捞出传音镜,找到温明昭的气息,开始找人,想知道她何时回来。
传音镜迟迟没有回音,他只得传了话。
“回来吃饭。”想了想,又说了一句。
“你在哪?我来找你。”传出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自己给她用过定位符。
仍没有回音,他起身从窗口一跃而下,感应定位符的位置,去找人。
他步履不停,缩地成寸,只几息间,就到了温明昭所在的地方,她在月纱河边的阁楼。
阁楼有些高度,他仰头,只见阁楼后挂着一轮清冷的弯月,衬得四下更为寂静,少女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催动灵力,轻跃而起,风吹起衣袍一角,发出轻微地声响。
在阁楼的角落,他看见了抱膝而坐的少女。
旁边,放了一壶酒,和一个酒盏。
温明昭可真行,跑到这吹冷风,还喝酒。
他抬步走近,少女的头本来埋在膝间,听见声响,缓缓抬起头,他最先看见的,是一双潋滟着水光的眼眸,清明不在,已有醉意,然后是她润泽的红唇。
他手指动了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因有点醉意,说出的话都是温软的,没有一丝攻击性。
他没有回答,只朝着她递出一只手,准备拉她起身,“这里风大,回客栈。”
“不回,这里夜色好,景也好,我就在这,哪也不去。”少女执拗地坐着,不动。
……
今天这个风大的鬼天气,哪里有那么好的夜色,任衍之闭了闭眼,认命似的,只能坐在她旁边。
“你来找我?”少女无知无觉,随口一问。
任衍之燥意更盛,“不然我来这吹冷风吗?”
“哦。”温明昭没有理会他呛人的语气,软软地吐出一个字,不再言语,只把脑袋再次搭在膝盖上,侧着头,盯着他看。
她的眼睛生得极好,看着一个人时,尤其是现在,有些醉意,无端给人一种含情之感。
他瞥了她一眼,有点忍受不了被她这样一错不错地盯着,只能抬手挥了挥眼前不存在的飞虫。
温明昭不解地道,“又没有虫子,你在挥什么?”
……
任衍之再次闭了闭眼,他觉得再跟温明昭在这里耗下去,他都要被她带得不正常了。
他酝酿片刻,缓缓开口,“吴家势大,这样的事,在灵都只多不少,若每一次都这样,你在灵都岂不是困在这些肮脏的事情中了?”